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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民窟的故事4(第1页)

残雪

深秋的一天,我爬上了这家的茅屋顶。啊,我舒出了一口气。下面那两个人还是打得很厉害,那些陶碗啊,陶壶啊,全被他们砸烂了。有两个月了,我一直在心惊肉跳中度日。尤其是那位哥哥,那两只挤在一处的凶狠的黄眼睛,我一见到它们就觉得自己末日来临了。虽然这两只眼睛并不威胁我,而只是相互威胁,可我总觉得同自己有关。屋角什么地方日夜都响起磨刀的声音,哪里那么多的刀来磨?我蹲在屋顶,心里很害怕他们发现我。要是在底下,他们打完架一看见我就把气撒在我身上。有一回,那个哥哥差点割下了我的耳朵。我在偷偷地考虑我要不要离开的问题。几个月了,我在这一家同这两兄弟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我嘛,通常是躲在床下的一个纸盒子里头不出来。因为没事可做我就在那里头想心事,我想的事都是很阴沉的,主要都是为贫民窟担忧,其中最大的担忧是洪水。我想,要是洪水淹到了城里,整个贫民窟就非得成汪洋不可。我记忆中一百多年以前发过一次洪水,那时贫民窟的人都逃光了,只剩下家鼠。后来家鼠在一夜之间全部毙命。家鼠为什么不逃走呢?他们对这类自然的变故应该是最敏感的啊。我可不愿意贫民窟变成汪洋,这里是我的家嘛。我虽然一旦在某家人家住下来,就不再外出,可是我每天都在脑海里神游这个地区,我将这里的房子按我喜欢的顺序反复地排列,打乱,再排列……有时,寂寞的漫漫长夜就这样过去了。在我的想象中,连成一排的房子都被我割开成了一栋一栋的,每一栋都有个地下室,地下室里有一名城里来的石匠在那里凿石头。我觉得这样的画面很美,我就像我记忆中的那位祖先一样,是个唯美主义者。那个祖先,为了同太阳对话,在草地上被毒日活活给晒死了。当时整个牧场都在传说他的事迹。

我不能弄出响声来,因为他们已经发现我不见了。“伟奇!伟奇!”他们在喊我,在屋子里到处搜寻,他们气急败坏了。后来,大概他们认为我已经逃走了,就一前一后出门去找。看见屋里空了,我就从那个洞里溜下来。我累极了,想睡。屋里到处是陶片,那两张床上被泼了很多水,我用来睡觉的纸盒也被他们弄湿了。管它湿不湿呢,先钻进去睡了再说。我正要睡,兄弟俩进来了。弟弟口里发出杀猪般的叫声。我伸头一看,原来他的右脚被一根竹签戳穿了,哥哥在旁边看着,两只血红的眼对视着,双手攥成拳头。糟糕,我又睡不成了,这个弟弟,谁让他老打赤脚啊。他脸色苍白得吓人,好像痛得要晕过去了,口里却在喊:“伟奇!伟奇!我死不瞑目啊!”奇怪,他喊我,难道我同他的受伤有关系?我偷偷地从纸盒里溜出来,溜到了屋中间。弟弟的双手使劲地挥着,仿佛在同谁打架。我注意到他的两眼哪里都不看了,就翻着白眼。莫非他要死了?哥哥垂下了他的头,那背影有点悲哀。我靠近他,他看都没看就踹了我一脚,将我踹回床底下。怎么,他们都不欢迎我?可那弟弟又为什么要喊我的名字呢?他又喊了:“伟奇,我要带走你!”他说这句话时就伸出手去,像要拔那竹签。他把我当成竹签了吗?他的神智完全错乱了吗?啊,他真的拔了!竹签血淋淋地出来了!他从椅子上跌到了地上,头向后仰,两臂在胸前交叉。我不知道他死没死。我悄悄地从床底下爬出来,闻了闻地上那根竹签。啊,这是什么?竹签在我鼻子下面跳了两跳,变成了软绵绵的、肉质的东西,粘乎乎的一长条,其中一端还有只小眼睛。那是我们种族的眼睛。圆圆的,不知害臊的那种。怪不得刚才弟弟把这种东西叫做“伟奇”呢。再看弟弟的脚,伤口已经不见了。“你,把那东西吃下去。”哥哥对我说。我回过头来看见他——他的两只眼已经变成了一只!那一只椭圆的眼在眉心正中,里头并列着两个瞳仁,两个瞳仁里头都映出我的影像。我只看了一眼就吓坏了,赶紧将自己的头紧贴地面,等待打击到来。哥哥却并没有攻击我,他只是将那一条东西放到我鼻子面前,哄劝道:“伟奇,你吃下去啊,吃下去什么事也没有。”我试着咬了一下有眼睛的那一头,那眼珠一下就弹出来,溜进了我的喉咙,于是我糊里糊涂地就将那一条吃下去了,嚼都没有来得及嚼。我感到它停留在我胃里头,一股咸咸的味道溢到我嘴里。那是弟弟的血吗?我很不舒服,就蹲在墙角喘息着,心里只想吐。哥哥说:“伟奇啊,一会儿就会下去了,不要急。”也许发出咸味的是那只眼睛?我的天啊。在牧场上,如果你细看,就会看到草茎下面藏着那种眼睛,那是同我父母一样的眼睛,到处都是,到处都是……我的头有点晕,我闭上眼,想让自己睡过去。

我听见两兄弟在压低了喉咙说话,他们倒是不吵也不打了,好像是在那里算账。我这么难受,难道快死了的竟然是我?我感到我的嘴和喉咙都肿起来了,我的舌头变成了一大块石头,在口腔里动也动不了。“三五一十五嘛。”弟弟在说。“对,减去一十五。”哥哥回应道。他接着又说:“那你认为他来我们家里以前已经活过了多少天呢?”于是弟弟在那里念念有词地做心算。他们是在算我的年龄,还是算我的死期?我忽然感到我的眼睛转不动了,我的目光固定在视线前方的一块墙上,那块墙上有一只红色的蝎子,他正缓缓地往我这边爬过来。他是杀手吗?我弄不清这事了,因为我的视线正在模糊,那只蝎子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可怕。然后,我的鼻子被蜇了一下,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醒来之后听见他们所说的第一句话是:“伟奇还有三十天。”我心里先是一冷,眼前黑黑的,然后忽然又轻松了。因为我感到浑身都舒坦了,肿也消了。再一看,死去的不是我,是那只红蝎子——它变得扁扁的,贴着地,生命从他体内消失了。哥哥用一把火钳夹起蝎子,将他扔进了垃圾桶。

他们俩出了门,房里静静的,我蹲在那里,回想起我吃下去的那只眼睛和那一条东西。忽然,我没有转动脑袋就看见了我背后的那只家鼠。多么奇怪啊,我是用我的背看见的,我背上有了一只眼睛!是不是那只眼睛?一定是的!家鼠机警地出了洞,看看房里没人,就轻松地爬上灶台,将我的那些食物吃了个精光。家鼠一点都不将我放在眼里,腆着肚子大摇大摆地回洞了。幸亏我不想吃东西了,我心里头的恶心感觉还没有完全消失呢。他们说我“还有三十天”,是什么意思呢?我曾听到过一天等于一年的说法,那么三十天就等于三十年了?我不知道。这种说法令我有一种很紧迫的感觉,是不是变故要发生了呢?我朝垃圾桶里一看,吓了一大跳!那只蝎子不但没死,身体还膨胀起来,有原来四五倍那么大了。他直立起来,用爪子攀住桶沿,马上要出来了!我连忙冲过去顶开门,跑到了外面。我可不想被他再蜇那么一下!

刚走到街口转弯那里就撞上了兄弟俩。哥哥一把揪住我的耳朵,说:“伟奇这一出来,日子又少了一天了。”他们命令我回家。我走在前面,听见两人在后面相互打耳光。到了家门口我转过身来,看见他们相互揪着对方的胸口,一动不动地蹲在地上,凝固了一般。那四只眼睛离得那么近,我想,这下它们该盯着对方的眼睛了吧?可是我钻到他们之间一看,呀,每个人的眼睛还是只看着自己的眼睛,那眼神越发显得旁若无人了。搞不懂啊。大蝎子已经走出来了,正傍在门框上呢。忽然,他们松开了对方,站了起来。这时那蝎子像醉了酒一样,摇摇晃晃地出门,向右拐,不知往哪里去了。弟弟低声说道:“伟奇串门去了呢。”什么,他们称蝎子为“伟奇”?是不是因为蝎子吃了我身体里的东西,变得同我差不多了?

折腾了这一场,又回家了。哈,还是家里好。我爬上灶头去睡觉,我累坏了。我正要闭眼,突然看到恐怖的一幕——窗户外面,那只贼头贼脑的黑猫正在吞吃红蝎子!啊,真可怕,真恶心!蝎子的后腿还在他嘴边挣扎呢。他的脖子伸了几伸,将蝎子完全吞下去了。这丑陋的一幕搞得我的瞌睡都没有了,我一下子感到自己周身都变成了眼睛,不但看见前方,也看见身后,不但看见表面,还看见里面。比如那只猫,我就看见他胃里的蝎子还在挣扎;比如我自己,我就看见体内腹腔那里有只眼睛被腹膜包着,正是我吞下的那只。那么蝎子没有死,过不多久也许他又会从猫身体里头钻出来。我不敢看下去了,我闭上眼。可这一来更不得了,我看见我里面有那么多的人和事。那是牧场,草地上有数不清的洞,每个洞里都有我的同类在那里探头。在天上,那只鹰飞过来了,那么大的鹰,把太阳都遮暗了。有一只动物,看去是鼠和乌鸦之间的形状,正在草原上飞跑——跑一阵飞一阵。他飞不高,看上去就像贴着草丛滑行似的。我不想看,可这些场景就是不消失。我想,唉,那家伙怎么逃得脱鹰的魔爪啊。后来鹰一头扎下来,所有的风景全消失了。可是巨大的空白却没有消失,白得晃眼,隐隐地还可以听到婴儿的啼哭。弟弟的声音响起来:“你看伟奇睡得多么香,他啊,一定一个梦都没做。我敢打赌。”哥哥问:“赌什么?”“赌你那辆独轮车。你到这边来看就知道了。”

我没有睡着。也许我睡着了。谁知道呢?反正我一直在向我里面看啊看的,我真是不知疲倦呢。虽然后来什么都消失了,只有白晃晃的一片,可我闻到了草原的风,还有兽皮的味道。那只家鼠将我弄醒的时候,我正狂奔着扑向某个我认为是爷爷的影子的怀里。家鼠在我屁股上咬了一口,差点咬出了血。他的眼睛油亮,目标明确,同我们家族的眼睛是不一样的。他是来干什么的?他是来吃我的饭的,他看到灶台上没有饭,就来咬我身上的肉了。这只家鼠,真不同凡响,竟然认为我是他的食物,可以随便吃的。我瞪着他,他也瞪着我。他对我丝毫也不畏惧,看到我醒了,他没法吃到我了,就愤愤地下去了。他又在房里游了一圈,还是没找到吃的,这才老大不情愿地缩进他那个洞里去了。我开始来考虑家鼠的问题。家鼠一开始就生活在这个房间里,他似乎是我们家族的一个变种。当然,他也是我们家族的,看看他那双眼睛的形状就知道了——虽然眼神完全不同。他的身体缩得这么小,大概是由于环境而产生的变异吧。我的家族和祖先是从来不食同胞的,他却完全没有这个禁忌,把我看作他的食物。当然,也许他根本不认为我是他的同胞,但是我的身体比他大了这么多倍,他怎么会对我丝毫畏惧也没有的呢?瞧,他又从那个洞里探出头来了,他看我的眼光让我心惊肉跳,因为他分明还是将我看作他的午餐啊。今后我睡觉可得小心点儿了。不过有一点我还是想不通:他怎么在这么多年里头都没有来袭击我?目前的袭击同那只红蝎子有关吗?是因为房主人说了我只有三十天好活了,他才肆无忌惮起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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