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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切地想要验证自己猜想的洛钰川立刻挡在了还想要进一步追问的映父面前,硬生生为映栖鹊圆下了这个谎言——总之都是机密,说太多就不礼貌了。但是为表诚意,王爷还亲自送了他去门口,只不过在收回笑意的一瞬间,他便叮嘱好洛祁将王府内上上下下再检查一遍,以免有人偷偷潜入。
老狐狸起了疑心,他不得不防,只是不知道小狐狸现在怎么样了。
然而待到他回去,映栖鹊又不见了。他火冒三丈地找了好大一圈,发现他又变回原来呆呆傻傻的样子,正坐在许秋分身边吃剥好皮的葡萄——这个流程大概是许秋分捏起一粒放在玉露白嫩嫩的掌心里,然后玉露再一口吃掉。
于是,在看到洛钰川大踏步地向自己走来时,玉露下意识就护住了自己手里的葡萄,好像生怕气势汹汹的王爷是来抢他手里的那点吃的一样。
洛钰川此时已经有些失望了,但他是有点固执在身上的,已经做好了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打算,直接便开口问道:“那你……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你自己想的,还是别人教你的?”
玉露眨了眨眼,似乎是在很困难地回忆自己刚才究竟说了什么,过了差不多十粒葡萄的时间,他才舔了舔自己的指尖,慢悠悠道:“没有人教我呀,是因为我脑子里突然有了这句话,所以我就说了……”
洛钰川盯着玉露:他看不出来,玉露可能是演的,但如果阿鹊想演,自己是发现不了的,毕竟阿鹊一直以来都绝对理性;但玉露也有可能是真的还没有恢复记忆,他的大脑本就大部分时间混混沌沌,偶尔才会突然灵光乍现那么一次,他本就不该抱有太大指望。
洛钰川心情复杂,却不得不承认他在问出那句话之前,其实就已经觉得阿鹊没有恢复记忆了。
——如果他已经恢复了记忆,洛钰川不相信他会愿意继续做一个傻子。
“我讨厌那个人。”
就在洛钰川打算转身离开,不再打扰他们二人世界的时候,玉露却突然开口了:他声音淡淡的,不知道究竟是在和谁说话,总之是没头没尾冒出了这么一句。许秋分也怔了怔,然后将下一粒葡萄轻轻放在了他的掌心。
“我以后可以不和他再见面吗?”
这想来就不是在问许秋分了,洛钰川面露难色,他知道映家人对映栖鹊实在算不上好,那些不好的、黑暗的记忆大概埋在他身体里的最深处,所以他才会在情急之下,说出了一个完全无法证伪的谎言——他在害怕,这毋庸置疑。
但洛钰川又很难答应下来,他脸色不好看,只能叹了口气:“等到你恢复记忆,便可以与我一同回到军营……到时候,你看到他们的机会就变小了。”
玉露没再说话,他把一颗冰镇荔枝剥开,然后塞到了自己嘴里。冰凉又甜蜜的汁水从齿间溢出,仿佛瞬间盈满他的身体,于是他立刻又剥了一颗放在许秋分手掌心里,白生生的果肉像是玉露的脸颊:“秋分,你也吃。”
许秋分自然接受了那颗荔枝,王爷还以为话题已经结束,于是仓促地离开。而许秋分在咽下那稀罕水果后只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什么具体的理由。
“玉露,你的家人……让你很不舒服吗?”
“嗯……”玉露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竟然有点若有所思:“一看到他们就想吐,我不会有小宝宝了吧?”
许秋分被惊呆了,但他想到大夫为玉露把脉过,而他们把脉之后也没再有过什么亲密接触,又稍微安心了一些:“应该不是,如果一会儿还想吐的话,我和王爷说一声。”
玉露看着许秋分这模样,忍不住抿唇笑了笑:“恩公……让我多看看你,看着你,我就不难受了。”
说罢,他伸出了手,眼巴巴的,一副想要拥抱的模样——许秋分自然也不会拒绝,他轻而易举就将小美人捞在了自己的怀里,轻轻拍了拍后背,视作一种安抚。
在这个角度,他看不到小美人沉下去的目光,却能感觉到怀中人在轻轻颤抖,许秋分便继续安抚怀中的娘子,掌心从后颈摸到尾椎,像是在安抚一只小猫,一下接着一下,一声接着一声,只为了告诉玉露“还有我在。”
不知过了多久,怀中的娘子才传来闷闷的声音,一听就知道他心情不是很好:“恩公……你有没有觉得我很下贱?”
许秋分从未想过,自然也不知道玉露是因为什么才发出这样的疑问,他连忙否认,玉露却有些偏执,继续问了下去:“恩公不觉得我满脑子都是上床的样子很下贱吗……包括,包括我之前勾引你的时候,教你认字的时候……”
“既然你不舒服,那就应该找到解决的办法。”许秋分不会大道理,他只能这样直说:毕竟,他就是这样想的。人生病了要看病,人饿了要吃饭,人中毒了要解毒,既然大家都知道这些道理,那么玉露被人下药变成了不上床就难受的体质,想要和人上床又有什么下贱的?
真正下贱的,是把玉露变成这样的人。
联想到之前玉露见到映宿鸿时的反应,再加上他去见了自己的父亲一眼,回来就变得不正常这件事,许秋分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猜测:看来,就算这些人不是直接加害玉露的凶手,在过去的时间里,对玉露大概也从未履行过家人的职责。
许秋分自己没有亲人,他也曾羡慕过有亲人的别人,他羡慕一家人热热闹闹地过年,一家人吵吵嚷嚷地去庙会,一家人齐心协力地在地里割麦。那时他还小,忍受不了孤独,但是他长大之后意识到亲人往往也并不全是那么好的,这世界上多的是单方面牵绊的亲人——他们除了用亲人的身份绑架人之外什么都不会,许秋分觉得如果这样还不如没有。
就像玉露这样。
映栖鹊的模样,他未曾亲眼见过,但从别人口中,他也能推测出一个意气风发温润如玉的谋士形象。如果他没有这样的家人,他是不是就不会经历现在的一切?
不过或许这其中,不幸中的万幸,大概就是他还认识了洛钰川吧。不然他一个人在这样的泥沼里打拼,实在是太辛苦了。
许秋分继续拥抱着玉露,他的手一直没有停下,一直轻轻地、柔和地拍着玉露的背部。他知道玉露会变回去的——毕竟玉露现在已经知道害羞了,他相信映栖鹊的未来一定是光辉灿烂的。
其实他也是在安慰自己,他只是要回到过去的生活中去,不过无所谓,玉露过得好便足矣。他只当这段时间是一场美丽的梦,而梦毕竟都是要醒的。
——只不过,许秋分也没想过这场梦会结束得那么快,竟然就在他睡醒的时候。
“……请问,”一夜过去,面前的人还是那个人,只是现在不一样了,许秋分一瞬间就意识到玉露已经不存在了,现在是映栖鹊回到了他的位置上,只不过对方的脸颊十分苍白,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半晌似乎才有些迟疑地开口,“这里哪里?你又是谁……抱歉,昨晚的事情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们昨晚……难道发生了什么吗?”
王府上上下下皆是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里,映军师终于恢复了神智和记忆,王爷心情好,大手一挥打赏了所有下人。许秋分本以为自己会很冷静,事实上却截然相反。他的心情还是很复杂,复杂到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于是他只想找些别的事情来做,平复一下他心中的不明情愫。
可王府里究竟有什么事情能轮到他做呢?他现在最该做的事情就是收拾东西回家。他留在这里本来就是因为玉露,如今玉露已经不在了,那么也是他该回去的时候了。
他已经见过了京城的繁华,也吃到了许多在小村子里一辈子都吃不到的东西,他甚至还认识了几个字呢,虽然不多。但不管怎么说,他都应该感到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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