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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夕阳（第4页）

心理咨询室里，洛老师坐在余菲对面，手里拿着笔，在平板夹上的纸张上写着什么。

他的声音保持着一贯的温和，平易近人。

余菲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答道：“没什么。”

并没有什么事情值得谈论。

生活枯燥而麻木，有什么事情能值得来谈一谈呢？

余菲觉得，没有。

“好。”洛老师微笑着看向余菲，“那就让我来找些话题吧，我们聊一聊家庭，可以吗？”

余菲没抗拒：“嗯。”

“家里有哪些人？”

“我爸妈，还有爷爷奶奶。”

“你们关系怎么样？”

余菲露出一个苦笑：“不怎么样，他们总是吵架。”

爷爷跟奶奶吵，爸爸跟妈妈吵，爷爷奶奶爸爸一起跟妈妈吵，还有，他们四个人一起跟她吵，吵急眼了，还会动手，会摔东西……这绕口令似的话语，也概括不完她家吵来吵去的关系。

洛老师做好记录，继续问：“关于家人吵架的事情，你能讲一讲你记忆最深刻的一次吗？”

余菲回忆了一会儿，慢吞吞地开始讲述：“我还很小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是爷爷和爸爸在吵架，我记不得他们是为什么吵了，反正吵得很大声，最后还打起来了，爷爷还说要打死妈妈，妈妈就抱着我躲在屋子里。”

“他们还在外面继续打，动静特别大……那天晚上好像还下雨了，妈妈在哭，她紧紧地抱着我，不敢从屋子里出去。”

爷爷和爸爸都爱喝酒，他们喝了酒就喜欢发疯，不是骂人，就是打人。

记忆里，在余菲小时候，几乎每次家里开始骂骂咧咧了，陈秋霞就会抱着她躲到外面去。

她们在后山和小河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听到家里的动静消停了，才敢悄悄回家。

不知道为什么，家总是有吵不完的架。

像别人家一样和和睦睦，真的很难吗？

在家时，余菲宁愿自己是个聋子，是个瞎子。

这样的话，她就听不见他们的激烈的争吵声了，也听不见摔杯子、摔碗、砸电视的声音了，更看不见那些愤怒的眼和怨恨的泪。

这样，或许她的痛苦就会少一点了。

可是没有如果啊，她还是得承受这些痛苦，日复一日，永无止境。

或许，只有死去，才能停止这不堪的一切吧。

顿了顿，余菲忽而笑了起来，是自嘲般的笑：“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明明那样厌恶对方，却还是不肯离婚，还是要在一起生活。”

陈秋霞常说，如果不是因为余菲年纪小，她早就从那个家庭一走了之了。

可余菲是听不得这些话的，听了这些话，她只会觉得自己才是造成这些不幸的罪魁祸首……她是罪人，是元凶，是不值得被原谅的，所以永远也得不到救赎。

今天的心理辅导是安排在下午的，结束时已经五点了，晚上还要去给小曦上课，余菲得赶快去食堂。

就算再不想吃东西，也要把食物塞进嘴里，饿出病来，只会更糟糕。

从小到大，余菲最害怕生病了。

倒不是因为害怕吃药和打针，她只是怕被骂。

就算只是一个小感冒，她也会被家里人骂的。

他们会骂她不懂事，骂她不该病，骂她只会给家里添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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