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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身后事（第1页）

直到我闻到一群生人的气息才让我从怔愣中抽回一丝神志，随即我直接穿过地板立在一楼客厅的窗户边看向大门口。大门被打开，接着走进来一群穿着黑色衣服的人，我看不太清楚他们的样子，只是大致的脸部轮廓看起来似乎既严肃又悲伤，是我认识的人吗？我好像记不太清了。

他们慢慢地走近了，我也渐渐地看清了他们的样子，有点眼熟，可是一时间我却想不起来他们是谁了。我用力甩了甩脑袋，突然看见人群中有个熟悉的面孔：是爸爸。可是又不像爸爸，他苍老了好多，我隐约记得没多久之前见他时，他还是半白的头发如今已经全白了，更没有了大腹便便的啤酒肚，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似乎连腰背都没有那么挺直了。

“大哥，门钥匙呢？”旁边一个满脸疲惫的中年男人问爸爸。

噢，我想起来了，这个人是我的二叔，还有旁边这个瘦瘦高高的男人是我三叔，后面跟着的两个小青年是二叔和三叔家的儿子，我们常年往来的，我怎么会把他们都给忘了呢？！

爸爸神情木然的左右掏了掏衣服口袋，动作不似以往的那么干净利落，反而像年迈的老人一样双手哆嗦无力着。看着爸爸颤巍巍的双手，我的心突然像被撕扯着一般疼痛，我穿过墙来有心想帮一帮爸爸，但是却力不从心。

看着爸爸心力交瘁的样子，我的心里既难过又痛苦，可是却什么也做不了，我低低的哭着却发现有人比我哭得更悲痛万分。我往后望去，看见三五个人簇拥着慢慢走来。我一眼就认出了站在中间的妈妈，她被人左右搀扶着，怀里抱着一个黑布盒子，双目赤红又肿胀，整张脸变得蜡黄枯槁，眼窝凹陷，脸色竟比我的还难看。我的心瞬间就被揪成了一团，眼泪夺眶而出，再也忍不住的大哭起来。

我奔向妈妈，知道抱不到她、摸不到她，可是我仍然忍不住想上前抱抱她、紧紧的抱着她。妈妈踉跄了一下，我看着我去扶她的双手穿过她的手臂，这一刻，我突然好恨。恨害死我的人，恨命运的不公，恨这世间所有的一切。

“大嫂！”

“大嫂！”

左右搀扶着她的二婶和三婶及时扶住了妈妈。

妈妈没有说话，只是抱着盒子的手紧了紧，略略抬头撇眼看到了旁边的桂花树，只这一眼眼泪便开始决堤，低声的呜咽变成了嚎啕大哭，悲恸的哭声在荒凉的夜里刺痛了庭院里的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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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墓那边已经打点好了，明天带着晴晴的骨灰入葬就好。”三叔几人都坐在客厅陪着爸爸，跟着的小孩子们都已经回家休息了，家里只剩下几个大人。

爸爸坐在沙发上，安静地抽着烟，没有说话。

“警方那边透了消息过来，”三叔继续说，“逃掉的抢劫犯也落网了，这样总共五个人就全被收押了，顶多六个月就会被判刑，最高死刑最低也是终身监禁了。”

“死刑都是便宜他们了！”二叔愤慨地说道，“他们这些败类就该千刀万剐，这要不是法治社会，我生吞了他们的心都有！晴晴那么乖的丫头，还那么年轻，就被他们给害了，连尸骨都......”

“嘘！！”三叔皱着眉头急忙嘘了一下二叔，用头微微指了指爸爸。二叔看向爸爸，爸爸却好像没什么反应，依旧木愣愣的抽着烟，抽完一根接着再抽一根，不说话，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三叔看了二叔一眼，叹了口气。二叔看了看爸爸，犹豫了一下，说：“大哥，人死不能复生，你和大嫂要保重好身体，晴晴......晴晴在天上也不愿看到你们这样难过......”二叔说着竟也哽咽了起来。

三叔拍了拍爸爸的肩膀，苦涩的说：“是啊，晴晴是个好孩子，看到你们这样她只怕会更难受。”

爸爸顿了顿，弯着腰坐在沙发上，夹着烟的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在烟雾缭绕中一声不吭，却又全身上下无不散发着悲伤和颓丧。

“另外，大哥，明天是晴晴下葬的日子，算起来也是头七，你看，要不要找人做个法事......”

“......”

我缩着窗边，看着往日最亲近的人为我伤心难过、为我痛哭流涕，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妈妈一进屋就跑到我的房间里不肯出来，爸爸坐在客厅一言不发的不停抽烟，所有人的脸上都是愁眉苦脸、泪盈满眶。

我就在这，可是我却谁也安慰不了，谁也拥抱不到。甚至我都不知道我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可是我又能去哪里呢？去天堂？好像只有信教的人才能去吧。去地狱？不会吧，我自问平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虽然死前好像拉过什么人垫背来着，但不是没拉成么，应该不至于下地狱吧。

正当我在低低思索的时候，三婶突然从我房间里跑了出来，紧张的大叫：“不好了！不好了！大嫂又晕厥了！”

爸爸、二叔、三叔立马站起来跑向房间，而我已经更快一步穿墙而入了。此时妈妈脸色惨白，紧闭着双眼，躺靠在二婶怀里，双手仍紧紧地抱着骨灰盒丝毫不肯放手，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都看到了妈妈的灵魂浮出了她的身体。

“快掐人中！”

“快掐人中！”

二叔和三叔急切的喊着。我急得不行，顾不得头顶的灯光像尖刺一样扎进我的身体，用尽全身的气力扑向妈妈想抱着她、扶着她，可是一点作用也没有。二婶用力地掐了好久，妈妈才悠悠转醒，迷蒙中还在不停的喊着我的名字，我不由自主的一遍遍的答应着，可是除了我自己谁也听不到我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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