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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杨轼的处境（第2页）

立渊眼皮微动，竟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那双往日里深邃如潭的眼眸，此刻虽蒙着一层伪装的虚弱，眼底却亮得惊人。他极轻微地朝昭阳点了点头，嘴角甚至还噙着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

昭阳喉头一哽，积压了许久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却又死死咬住唇不敢出声。她猛地俯下身，趴在立渊的被褥上，肩膀剧烈地抽动起来，乍一看去，竟是悲伤到了极致，连身子都在发颤。

“姐姐？”之心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忘了哭泣，茫然地望着昭阳。

昭阳头也不抬，只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挡。”

之心瞬间反应过来，慌忙膝行几步，凑到昭阳身边，伸出手轻轻搭在立渊的肩头，身子微微前倾，正好将他的脸完全挡在自己与昭阳的身影之后。她垂着头，长发散落下来，遮住了脸上复杂的神情，只留一个悲伤垂泪的背影给帐外可能存在的视线。

“姐姐，都安排妥当？”立渊的声音压得极低，气若游丝，却字字清晰。

“嗯，”昭阳的声音埋在被褥里，带着哭腔般的沙哑，“你这孩子，竟把姐姐吓得半死。”

“帐外那只老鼠，看清楚是谁了吗？”

“还没，”昭阳微微侧头，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帐帘的方向，“瑶瑶已经盯上了，等会儿就让她去‘清场’。”

立渊轻轻“唔”了一声，目光转向正在假装配药的伴花。

伴花立刻会意，拿起一碗早已备好的药汁，舀了一勺，作势要喂给立渊。之心适时地侧身让开，露出立渊苍白如纸的脸。她端着药碗的手微微倾斜，药汁并未真的喂入口中，只顺着唇角淌下了几滴，在被褥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看着倒像是病人吞咽无力的模样。

帐外，那双眼睛正透过缝隙紧张地窥视着。他看到之心让开了身子，看到伴花喂药，看到立渊毫无反应的脸，看到昭阳趴在榻边哭得肝肠寸断……一切都与预想中一样，这位太子殿下，确是油尽灯枯了。

他松了口气，正想悄悄退走，却没注意到，帐内三人交换的眼神里，早已没了半分悲戚，只剩下冰冷的锋芒。

然而，帐外虽有风雪，但沈瑶还是发现了那双眼睛，锁定目标后，她一个健步快速赶去。似乎发现被察觉，那双眼睛赶在沈瑶到达前，逃之夭夭。

“踏踏踏——”

沉重的脚步声自外而入，带着一身风雪的寒气，硬生生撞碎了堂内死寂。东海王杨轼猛地抬头，看清来人时，瞳孔骤然收缩，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林靖？你怎会在此地？”

烛火摇曳中，林靖解下沾雪的斗篷，甲胄上几道深浅不一的划痕在光线下格外刺目。他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戾气，看向主位上的杨轼时，嘴角却勾着一抹自嘲的笑：“王爷是不欢迎末将？”

杨轼心头掀起惊涛骇浪。白日里正是他密令林靖偷袭郁州港，烧毁立渊囤积的粮草，事后明明按计划该带着沧州水师绕过秀水军防区往北返回邺国水域，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营帐内？更何况——“海州和东海城外海都有秀水军驻守，郭淮那老狐狸的船队比狼还凶，你怎么可能……”

秀水军是吴国第一水师，当年沧州海战几乎全歼沧州水师主力，邺国在那一战中折损惨重，褪去天下第一水师的外衣。如今郭淮坐镇东城城外海，以逸待劳，林靖带着水师北进，无异于羊入虎口。可看他这模样，竟是全身而退了？

林靖拿起案上的水壶猛灌几口，水珠顺着下颌滴落：“郭淮确实拦了，战船摆开阵势，箭矢如雨而下。”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但他只拦了半个时辰，左翼防线莫名其妙就撤了，给我留了条活路。”

杨轼眉头拧成死结，指尖冰凉。这太反常了。郭淮最是沉稳，绝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他身为王爷，对军中深浅再清楚不过，秀水军若要痛下杀手，林靖断无生机。

他哪里知道，此刻海州外海的战船之上，郭淮正望着林靖船队消失的方向，缓缓收起令旗。

“将军，就这么放他走了？”副将不解地追问，“殿下明明传令要拦住他们，只要再追半个时辰，定能把他们全歼！”

郭淮转过身，披风在海风中猎猎作响，他手里捏着收到的急报。“全歼了又如何？”郭淮望着波涛翻涌的海面，眼神深邃，“太子遇刺，局势已变。林靖活着，杨轼这颗棋才会坐不住。他一死，邺国那帮人反倒能把脏水全泼到死人身上，干净利落撇清关系。”

副将恍然大悟：“将军是说……留着林靖，就等于给杨轼脖子上套了根绳？”

“不止，”郭淮冷笑一声，“让他跑回东海城，告诉杨轼，我们明知是他主使，却偏不立刻动手。这种悬着的滋味，可比一刀杀了他难受多了。”

而此刻的东海城营帐内，杨轼望着林靖那张阴晴不定的脸，只觉得后颈的寒意越来越重。郭淮故意放林靖回来……这分明是在告诉他：你的一举一动，我们都了如指掌。身为王爷，他竟被臣子的生死牵着走，这种失控感让他脊背发凉。

堂内的烛火又爆了个灯花，映得两人脸上的阴影忽明忽暗，像极了他们此刻摇摇欲坠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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