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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礼到玄州探虚实（第1页）

数日后，玄州城。

新设立的边军总监察司衙门，并未选择城中繁华地段，而是低调地安置在略显偏僻的一角，但其门前肃立的甲士和那块黑底金字的崭新牌匾，无声地昭示着此处的不同寻常。

夜幕尚未完全降临，监察司的大堂内却已是灯火通明。与寻常官府衙门不同，这里的陈设异常简洁，甚至可以说是简朴。除了正中一张宽大的书案，几把硬木椅子，以及墙上悬挂的舆图外，再无多余的装饰。

整个大堂空旷而肃穆，每一处细节都透着一股不加掩饰的威严和效率至上的冰冷感。

此刻，大堂内格外安静，只听得见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新任边军总监察使狄仁杰，正独自一人端坐于书案之后，聚精会神地批阅着堆积如山的文书。烛光映照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眼神专注而平静，仿佛对外物浑然不觉。

“启禀大人，定远军统领章子安麾下参军赵平，持拜帖求见。”一名侍从自侧门悄步而入，躬身低声禀报。

狄仁杰批阅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头，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笔。他的目光平静无波，如同幽深的古井，望向大堂门口，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审视。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门外，赵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吸入肺腑，却未能平息他胸腔内那颗砰砰直跳的心脏。他仔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确保没有丝毫失仪之处，然后强压下心头的忐忑与不安，迈步跨过高高的门槛，走进了这座象征着无上监察权力的“虎穴”。

刚一踏入大堂，一股无形的压力便扑面而来。那种感觉，并非来自奢华的陈设或森严的守卫，而是源于这空旷大堂本身所蕴含的肃杀之气，以及案后那位主宰者平静目光中所隐藏的锐利。赵平觉得自己的脚步都有些发虚，仿佛每一步都踏在精心布置的陷阱边缘。

他努力挺直腰背，走到堂中，按照礼节躬身长揖：“下官定远军参军赵平，参见总监察使大人！”

声音尽量保持平稳，但微微的颤抖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紧张。他不敢抬头去看狄仁杰的眼睛，只是垂着目光，双手恭敬地呈上早已备好的拜帖和一份并不算太起眼的礼单。每一个动作，都因为过度的紧张而显得有些僵硬。

心跳如鼓，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赵平知道，从他踏入这间大堂的那一刻起，他的一举一动，恐怕都已落入那位深不可测的总监察使眼中。这第一次的接触，结果如何，不仅关系到他自己的前途，更可能影响到远在北凉关的章将军的命运。

侍从上前，从赵平手中接过拜帖和礼单，恭敬地呈递到狄仁杰面前的书案上。

狄仁杰的目光从赵平脸上移开，落在那份礼单上，随意地扫了一眼。上面列的确实都是些北地常见的皮货、药材之类，并不算特别贵重，但也绝非寻常士卒能轻易置办。

他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抬眼看向赵平，语气十分客气，甚至带着几分暖意：“赵参军，章防御使实在太客气了。狄某初来乍到，寸功未立，怎好意思收下如此厚礼？”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章子安的官职（北凉关防御使），又显得谦逊有礼。

赵平心中却是一紧。这种不咸不淡的客气，往往比疾言厉色更让人难以揣测。他连忙躬身解释道：“大人言重了！这不过是些北凉关本地的土产，并非什么贵重之物，乃是章将军的一点心意，聊表对我等边关将士能得大人前来督导的敬仰之情，还望大人切莫推辞。”

他这番话说得也算得体，将送礼的动机归结于对上官的“敬仰”。

然而，狄仁杰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解释一般，只是微微颔首，并不去接那份礼单，而是伸手将其轻轻挪到书案一角，仿佛那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随即，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声响，打破了短暂的沉默。他转过头，目光再次落在赵平身上，语气变得如同寻常长官关心下属般自然：“赵参军是章防御使的得力臂助，想必对北凉关军务十分熟悉了？”

不等赵平回答，他便继续问道：“我初来玄州，对各处关隘情况还不甚了解。北凉关那边，如今营房可还够住？将士们冬日的衣食炭火，补给是否充足？平日操练之余，将士们可有什么消遣？”

这一连串的问题，全是关于军营日常和士兵生活的琐事，与方才拜帖、礼单的敏感话题没有丝毫关联。

赵平明显愣了一下，完全没料到这位新任的总监察使会突然问起这些。这与他预想中可能遇到的盘问、敲打，甚至是刁难，截然不同。这位狄大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他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面对顶头上司的询问，又不敢怠慢，只能定了定神，收敛起心中的困惑，小心翼翼地拣着稳妥的话回答：“回大人，北凉关营房尚算宽裕，将士们的衣食炭火也按例发放，不敢有缺。平日操练之余，将士们多是比试武艺，或是聚众说笑……”

狄仁杰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带着那温和的笑容，偶尔点点头，却不再追问，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特别的兴趣或质疑。

大堂内，气氛变得有些微妙。狄仁杰看似随意的嘘寒问暖，避开了礼物的正面交锋，如同拉家常一般，无形中却像一张网，在试探着赵平的反应和底细。

而赵平则如同在薄冰上行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努力揣摩着这位新上司的真实意图，却始终感觉隔着一层迷雾，看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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