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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鬼军离火部春日营百人队长屈方宁,因百花之战中枭首破敌,占据首功,不但恢复千人队队长封衔,更加授本部军机处少宰一职。此一职司管重权,与离火部统领只有一步之遥,几可与副统领同等视之。消息传出,离火部一万四千人尽皆沸腾,惊惧不满、欣喜憧憬、怒不可遏、翘首以待诸般景象,五花八门,蔚为壮观。
然而那件象征处事公平、原则第一的葵纹金线滚边长袍,却不是少宰大人自己接过的。
到了夜里,春日营酒乐歌舞,乌熊却凄凄惨惨跪在火圈之中,手中高举一个青木方盘,盘中放着原封未动的礼装、印玺、铜章、领徽,在火中哭得满脸鼻涕泡,连声惨叫道:“老大,我再也不敢了!我就是好虚荣贪着那点脸!我是鬼迷了心窍粪糊了眼睛!老大你饶了我吧……毛鹰,我操你妈!老大!我这身板油嗞拉嗞拉全冒干了!就快成烤猪啦!老大我从小毒气重吃不得啊!老大你有气也不能这么撒!……”
一旁的人没有一个同情他的,连老实人额尔古都只是默默走到一边,车卞更是吆五喝六地叫人搬来松枝柴火,个别人还偷偷拿出了火油和酒。
屈方宁这才从帐中走出,身上仍穿着那件百人队队长军装,肩章臂章全部摘光,瞧来跟普通新晋士兵没什么两样。
但就算如此,别人也还是怕他的。见他缓步走近,情不自禁就让出一条路来。
只见屈队长走到火圈前,手中黑线一滚,已经多了一条二指粗细的马鞭。
乌熊一见这件宝器,吓得六神无主,哆哆嗦嗦嚎叫道:“老大,我知知知知错了!”
屈方宁卷起马鞭,轻敲掌心,道:“哦?哪儿错了?”
乌熊哪知道自己犯了何等罪过,支支吾吾一番,眼见他马鞭在掌心一停,马上就要打了,立刻胡拉鬼扯地招供了许多罪状,连何日强抢了别人隔夜粮、何日嫖了别营军妓,仗着她们识卵不识人,赖着没付嫖资,都竹筒倒豆般招了个彻底。
旁人听了,没有不要发笑的,又碍着屈方宁在场,不敢笑出声来,一个个面皮憋得青紫,好看极了。
屈方宁从头到尾,却是面沉如水,等他拉拉杂杂扯完,才冷冷开口道:“乌熊达尔,你擅做主张,妄自受命,犯下僭越之罪,可称大胆之极!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晋升职务?要你替我接什么狗屁军衔?”
乌熊惊得连热都忘了,呆呆道:“老大,这副统领……你不当吗?”
屈方宁冷笑道:“很稀罕么?”
乌熊咽了一口唾沫,对老大的嚣张跋扈、眼高于顶,更多了一层佩服:“不稀罕,不稀罕。都是狗屁,狗屁。”
屈方宁道:“你知道就好。这次念你初犯……”
乌熊一听有戏,喜上眉梢,便跃跃欲试地想要站起,举酸了的手臂也松脱下来。
却听老大在火焰后森然道:“……先不杀你。要有下次,这就是你的下场!”鞭光响处,木盘从中裂为两截,礼装徽章,滚了一地。
屈队长拒绝授衔一事,又把整个千叶隆重地震了一震,只觉得这位年轻的队长,真是有着永不疲倦的精彩。往后草原上的游吟歌者,都不必风霜雨露地四处采集故事了,守着他一个人就够了!
也有些老成持重的,不禁暗暗为他担忧:拒命不受,那不是当场藐视了御剑将军的权威吗?不是一点面子也没给吗?将军一生叱咤风云的人,怎能轻易饶过他呢?
果不其然,第二天山上就派人过来,要请他上去了。除了乌熊几个没心没肺的在一旁鼓盆而送,有点见识的都不免惴惴不安。额尔古特意分开人群来到他身边,忧心道:“方宁弟弟,你要打要骂,冲……乌熊就是了。御剑将军虽然爱护你,到底……是上面的大人物,不能像我们一样,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为你一句话,可以杀人放火。”
屈方宁正弯腰绑着军靴系带,一张脸原本毫无表情,闻言倒是轻轻一笑:“我让你杀人放火了么?”伸手抱了他一下,转身走了。
回伯始终佝偻着背坐在帐门一侧,低头打磨着一对晶石。直到他背影远去,才抬头深深望了一眼,细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御剑独自坐在狼头椅上,一众亲兵侍卫不知是识趣遁走,还是听令回避,空荡荡的一个不见。帐中毡毯杂乱,团桌上零星落了几只残碗,想是军中议事方罢。屈方宁掀门而入,背靠帐门龙骨,就此不动。
御剑正凝目看手中一张红缎蓝面礼单,此时便放在一旁,抬头看着他,很温和地说:“站门口干什么?到我这里来。”
屈方宁机械地向前走动,到狼头椅前停下,死气沉沉的眼睛微微一动,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御剑顺着他目光所及之处,碰了碰自己额上伤口,言语中似乎有些笑意:“看来伤是好了,会发火打人了。”
屈方宁语调平平地开口:“伤愈与否,将军大人何不亲自看看。”
御剑沉吟道:“也好。”果然俯身解开他军靴系带,将他两只穿着短袜的脚轮流拿起来看了看,见伤口已经完全愈合,连疤痕都已成淡红色,即道:“好得很快。”
屈方宁目光中无喜无嗔,木然道:“我的伤不止这一处。”
御剑顿了一顿,重新看他一眼,叹息般道:“我知道。”
屈方宁全身漆黑,徽章面具一概皆无,连腰带的铜钮都已摘下。御剑抽去他腰带,将他上衣襟摆分开,解开他马裤上暗金铜扣,褪至膝上,露出他薄薄一条白色亵裤来。
这裤子实在是薄透得过了分,连他毛发疏密、大小形状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御剑剥掉他这件贴身衣服总有千次,此一时却难得迟疑,许久未曾动作。
屈方宁屹立不动,在他目光注视之下平静如昔:“将军是怕看到什么脓血毒疮么?没事的,最难看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御剑眉心渐渐深蹙,终于撤手往后,在椅上坐正:“宁宁,你这是要干什么?”
屈方宁潜藏已久、山崩海啸般的怒意,也刺破一孔般渐渐向外涌出,咬牙冷笑了一声:“我干什么?我在跟自己打赌,赌你什么时候给我认错。”
御剑跟他目光相对,似有些不解:“我为何要向你认错?”
屈方宁一双眼本来黑沉沉的,闻言眼尾陡然挑起,瞳孔张到极致:“为你口口声声说要珍惜我爱护我,却亲手把我送到别人床上!”
御剑身形不动,叹气道:“原来是为这个。嗯,你吃了很多苦,我都知道。”
屈方宁轻蔑地笑了一声,脸上尽是煞气:“你都知道?你知道什么?知道他那东西跟蚯蚓一模一样,操我的时候就像几百条毛虫从我身上爬过?知道他拿了多少奇形怪状的东西来捅我,为了看我屁股流出水?知道那瓷鞋子我是怎么穿上脚的?还是知道我下面那串玩意儿是怎么插进去的?你不是都知道吗?来,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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