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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施法（第1页）

花了二十分钟时间，乔斯林凑齐了友善术所需要的施法材料：一克苦艾草，半克本地泥土、从一枚直径不超过十厘米的铁环上刮下来的三枚铁屑，一克草木灰。

草木灰在这个鬼地方是稀罕物，所以乔斯林用奈瑟的骨灰替代。要他没理解错，草木灰在这些材料中起到的作用是“发散”，这意味着只要是轻而易于弥散在空气中的东西都可以。

剩下的材料则凑齐了施展“慷慨赠礼”这个法术的需求：一小块钻石，血液。

乔斯林把材料收进手甲里，凑到二层的窗边往外看。劣魔比之前安稳了一点儿，不再撞门，但仍围在塔下游荡。

地狱中的魔鬼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没有哪个魔鬼是“自由”的，它们都拥有一个上级。要这些家伙在这儿待得久了，它们的上级肯定也会来瞧瞧——十有八九是个贱魔或者针刺魔。两者都有较高的智力水平，半小时之内准能找到溜进法师塔的法子。

事不宜迟。反正塔内的空气已经被污染到完全不适宜呼吸的程度，乔斯林就直接打开了窗。

这么干的时候他忍不住想，那么我刚才干嘛还要把窗户上的裂缝封住？然后他深吸一口气跳了下去。

地狱的重力比主物质界要稍大一些，但铠甲外装提供了良好的缓冲。乔斯林落在一个劣魔身后，就势在地上翻滚两周卸去剩下的冲击力。

离他最近的劣魔发觉了他的行踪——先是藏在身上那些腐肉、脓水中的面孔齐齐仰脸往塔楼上看了一会儿，然后才意识到刚才从上面跳下来的人应该已经落在自己身后了，于是又连忙往乔斯林这边看过来。一发现他，身体上所有的扭曲面孔立即发出尖利的嚎叫，原本环绕在法师塔四周的魔鬼也全往他边蠕动过来。

劣魔的蠕行速度比人类全力奔跑要稍慢一些，但它们能用这样的速度不死不休地追上几天几夜，因此乔斯林必须在眼下就摆脱追击。他在一片缓坡上全力奔跑，打算先拉开些距离好给自己施法的时间。

刚跑出十几步，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片低沉的嗡鸣，好像有人弹动一张巨大的钢板。随后乔斯林感到自己脚步发轻，身体和心灵都似乎被烈风托起——整个人有那么一会的功夫没法辨明方向，心里则生出巨大的迷茫感，想要停下来搞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

但这种异样感只持续了短暂的两三秒钟，等他重新恢复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跑到了山坡上。刚才是追赶他的劣魔一起使用了“心灵震爆”——要不是有肉身躯壳和铠甲外装的保护，如今他的灵魂就真会傻乎乎地停在这片红色荒原上了。

现在双方大概相距八米，乔斯林停下脚步开始施展友善术。他抬起右手向前，口中低声诵念咒文，并将罂粟壳、泥土、铁屑、骨灰混成的施法材料缓慢洒向地面。

乔斯林每天都被奈瑟要求抄写这种十三个音节的咒文（天哪现在多希望他能出现在身边再唠叨几句“责任与耐心”），也偶尔单纯练习咒文发音。

可今天头一次施展，他立即明白了奈瑟为什么总是在说“你还需要更多耐心才能懂得该如何驾驭魔法”——第一个音节念出口之后，他立即感到一股强大的魔力充满身体。这种感觉类似一个人处于极度愤怒或者亢奋的状态，他全身的肌肉开始发颤，头脑被掌控力量的快感猛烈冲击，仿佛自己从凡人化身成神。

这感觉令他立即分了心，平时烂熟于胸的咒文变得深奥晦涩，在发出接下来三个音节的时候变得吃力而笨拙，仿佛成了个刚刚学习说话的小孩子。他明白这是因为九环魔网中的力量充斥了他的凡人之躯，而他还不能像奈瑟·罗切斯一样习惯并掌控这种超凡体验。

更要命的是，他同时还得控制洒出施法材料的速度——不能在咒文诵念之前结束，也不能在之后未完成，而与此同时，面前一堆穷凶极恶的劣魔已距他不足四米远。

乔斯林又勉强念出几个音节，心里生出巨大恐慌。他开始觉得剩下的三个音节卡在自己的喉咙里，无论多么努力都没法儿把它们挤出来。不断逼近的低等恶魔和它们永不停歇的低语像蛆虫一样往他的耳朵的里钻，仿佛要把他的脑子啃噬一空——他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死在这儿，死在地狱里。

尽管脑袋里还有一个声音告诉他，现在他所体验到的这种恐慌与绝望只有一小部分是因为紧张畏惧，而更多是因为第一次施展法术所产生的心灵震荡，可他还是完全无法同这种失控的情绪对抗。

劣魔扑到面前，腐肉与脓液中的一张张面孔急不可耐地张大了嘴。就在这时候，乔斯林似乎听见一个姑娘远远地喊：“别愣着！快把它念完！”

这声叫喊叫他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短暂地从惶恐中摆脱。平时的训练终于发挥作用——最后三个音节本能似地从喉咙里滑了出来，剩下的一点法料也被泼洒干净。

充斥体内的强大魔力终于找到了宣泄口，裹挟着那些本不该存在的情绪自乔斯林的指尖喷涌而出，一个范围达到了十五米的扇形光锥覆盖了面前所有的劣魔，其中一张腐烂恶臭的面孔刚要啃上他的手指，却在这一瞬间停了下来。

然后这些家伙看起来变得手足无措，永不停歇的病态低语也消失无踪，周围忽然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头顶火云翻滚的噼啪声和远处岩浆池沸腾的咕嘟声。

一个劣魔在原地转了一圈，对乔斯林视而不见，随后其他劣魔也懵头懵脑地徘徊起来，似乎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好。

乔斯林握紧拳头，发现自己浑身颤得厉害。他小心翼翼地往后退开两步，看到劣魔完全没有反应，于是迅速地又跑开十几步，叫自己藏身在一块深红色的地狱岩石之后。

这时候他能看到刚才对他叫喊的人了——同样穿着暗红色的地狱用维生铠甲外装，就站在法师塔一层大门口朝他猛招手。

乔斯林抬手狠敲一下自己的头盔——第一次施展魔法会有这样的副作用吗？出现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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