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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胸针（第2页）

“可，可是……”她勇气不足地发表反对意见，“这枚胸针，配这一身……我承认这一身相当有品位，可是一身麻布……我是不是应该换上，怎么说呢，至少用丝绸而不是粗麻？这样难道不会很怪吗？”

乔斯林最后检查她的样子：“没人会在意佩得起秘能水晶胸针的人穿什么材质的衣服。他们将以这枚胸针的价值评估你而不是粗麻布。况且，你不会恰好也不知道白色方尖学院的一年级集会到底是怎么来的吧？”

“啊……我……所以是怎么来的？”

白银湾的钟声响了七下，隔了一会儿，又响了一下。现在七点半。此刻的阿曼达看起来比昨晚更高挑一些，因为缺乏营养与光照而苍白的肌肤成了优势，叫她看起来更像是一尊大理石雕像了。粗麻布的褶皱所产生的明暗条纹与年轻女孩的苗条身形相互呼应，令她看起来有一种充满青春气息的典雅。

而胸前的秘能水晶金胸针叫这一切变得高贵起来了——只要她不乱开口，没人能想到她住在贫民区。

“把你的长斗篷穿上，路上慢慢给你讲——话说回来你在白色方尖待了一年到底都学了些什么？”

两人共乘一马，阿曼达裹着黑色长斗篷偏坐在前头，右手始终握着那枚胸针，身体直挺挺地立着。乔斯林纵马踏出泥泞的贫民区，路上两人当了半个小时万众瞩目的焦点。他决定今晚这事儿搞定之后就想法叫阿曼达换个地方住。

等到了石板路上，他才说：“你该知道五百年前还没有秘能水晶这东西吧？直到有一天，在现在北方法师公会总部的地方，忽然出现了一个邪夜袭群陆九四⑨三六一三五神。”

“啊，我知道这个——是当时的大法师萨曼沙·罗德里格用一个传奇法术封印了邪神，又在和邪神战斗的过程中领悟了秘能水晶技艺的奥秘，建立了北方法师公会。在他死后，他所有的魔力和知识化成了现在公会总部底下的那枚秘能之眼——”

她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极为熟练，好像提前背诵了无数次似的。但她背这东西干嘛？

“好了，不是要你背历史。我是说，学年集会最初就是为了纪念对抗邪神的萨曼沙·罗德里格——他恰好是一个上古时期绘画与雕塑的爱好者，当时他的法袍就是粗麻布。”

乔斯林凑近她，在她耳边说：“所以，不是一个穿粗麻布衣的你配了一枚秘能水晶胸针，而是配着秘能水晶胸针的你为了表达对萨曼沙·罗德里格大法师的敬意，选择了现在的这一身——能理解其中的差别吗？”

阿曼达的裸露的、苍白的脖颈变得红润了。隔了一会儿，她低声说：“……能。”

“那今晚演好的你的这个角色，执行我说的每一句话。”

……

穿过凯旋号角门、离开白银港高大外城墙的庇护，再经过大片大片的田野、散落其间的农庄、小乡村，周围一下子变得空旷起来。

走在夯实的砂石大道上，能看见成片成片的森林在月光下一望无际地铺开，身后的白银港变成被一条白色长带子围在里面的一团光。沿着大道走了一会儿，在离开田野的范围之后拐上往西北方去的小路，在十五分钟后进入一片茂密的冷杉树林。

这时候，能看到路边出现了上城区的那种月长石路灯——明亮的灯罩被细长而光滑的金属杆托起，被路灯映亮的一边冷杉变成鲜嫩的翠绿色，而另一边则是深绿色。阿曼达头一次瞧见这样的情景，觉得自己变成了某个星界神，而现在正走在被神性光辉照亮的林间。不过在想到身后坐着的是一个魔鬼，这种感觉就一下子消失了。

等穿过这片冷杉树林，眼前出现一片缓坡，这里就是“旅行者木桩”。

在缓坡的北方，有一块草坪被悉心修剪，中间是一个容一人就坐的木桩。打这个木桩闻名西艾洛伦到如今已经有五百一十个年头了，但因为不断被施加其上的法术的防护，它现在看起来和五百一十年前的那个夜晚时的样子并无不同——主动穿越晶壁、在主物质位面化身旅行者的地狱大君阿斯摩蒂尔斯同大法师萨曼沙·罗德里格相遇。在友好交谈之后，阿斯摩蒂尔斯坐在这个木桩上，同萨曼沙签订了一个契约。

这就是令北方法师公会从此之后能源源不断从地狱一层开采魔力、制造秘能水晶，并以此令奥维多尼亚公国迅速强大起来的“流放者契约”，也叫“旅行者契约”。

前者是北方法师公会的叫法——以此提醒执业法师们，是他们选择了自我流放以获得地狱魔力。这不是一种荣耀，而是为造福这个世界而做出的牺牲。他们不是格勒西亚教皇国与橡叶法师学派所污蔑的“地狱牧师”或“阿斯摩蒂尔斯的牧师”，他们是自我流放者、文明世界的殉道者。

——如果执业法师们真的没有随便召唤魔鬼、解剖活人、私藏尸体制品的话。

乔斯林在刚到路口的时候就下了马，因为在这儿已经可以看到停在缓坡外围的马匹、马车、临时搭建的彩条小棚子了。

在成为白色方尖学院学徒之前，这些准执业法师们大多家境贫寒，所处环境不会比阿曼达现在容身之处好太多。但入学、将灵魂出卖之后，公会会给他们的家庭提供数百金欧——这意味着如果他们乐意，甚至可以在上城区购入一套可供三口之家生活的宅子。

再加上学徒们每月高达一个欧的补助，就有了眼前这情景：刚刚发迹的男孩和女孩以及因他们而获得大笔财富的家人们在一切必要场合炫耀自己的财产。马匹是健壮的、包裹绸缎的、垂坠银饰的，马车饰以华丽的五彩羽毛与金漆描线，而仆从们则忙着将彩棚搭起、从马车后面卸下小圆桌与靠背椅，并在桌面上布置各色点心。

要什么人一不留神闯进来，保准会以为这里有一群血脉高贵的奥维多尼亚公国贵族正在举办社交晚会——只要无视他们过于高亢的寒暄和粗俗举止。

然而这一切似乎已经足以叫阿曼达觉得有些手足无措了。下马之后她发了会儿呆：“……你确定是这儿？我还以为只是学年集会——”

然后她茫然地看向冷杉林边的热闹情景，似乎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又似乎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往前走。

现在她明白乔斯林在那天晚上所说的“财力雄厚”是什么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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