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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魔鬼牧师（第1页）

但在他开口之前，海达·洛斯皱起眉盯着他的斗篷和裤子瞧了瞧，视线又落在他的剑柄上：“所以你是从战场上跑回来的？”

“哈？”

“你的裤子和斗篷。你刚跟人打过架还是正被人追杀？天哪，那你还非得打扮得这么招摇？”然后她叹了口气，“哦，没错——这一身在你眼里已经够低调的了。”

乔斯林立即想起来，在她眼里自己是个军官之子。有一位严厉的父亲，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打自己的亲生母亲死去之后，就跟哥哥的关系急剧恶化——哥哥时常派人查探自己行踪以期能找到什么错处、将自己远远地踢出白银港，因此之前跟她幽会的时候才总是选在巡礼处的厨房储藏室里。

他立即松了口气：“没错，上回咱俩见面之后我就被我老爹踢进军队里了，被派到个跟地狱一样可怕的地方。真要命，我在那儿染了病，又听说要跟格勒西亚打仗，就偷偷溜回来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海达撇了撇嘴，上下打量他，然后说：“所以你上回不是因为怕被我缠上而跑掉的？”

“要是那样的话就叫我死在地狱里！”

“好吧。但你得弄清楚，我才不稀罕去当个什么上尉夫人——如果有一天我不再信仰光辉女神，也一定不会再给自己找一个能管束自己的人。也许有不少女孩想要住进你家的大宅里，但听着，嘿，听着！”她伸手捏住乔斯林的下巴，严厉地盯着他，“别想叫我那么干。我受够被老爹、哥哥、牧师、女神，或者随便什么丈夫、规矩捆得严严实实的日子了。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

海达一下子笑起来，飞快撩起自己的围裙、按在乔斯林的脸上，并跟他来了一个长吻。

然后靠在树干上：“所以你就为了来见我？”

“今晚我得找个藏身处。我得躲过我哥哥的眼线，过些天回去找我老爹。所以……”

“那么像以前那样。”海达高兴地盯着他的半张脸，好像看不够似的，“晚间十点钟之后，我把那几个守卫引开，你从后墙跳进来。”

“没问题。”

于是她挎着篮子从树走出去，走出几步之后又转脸给了乔斯林一个飞吻。

乔斯林忽然有了一种走进礼拜堂去忏悔的冲动——有关自己从前到底是不是个混蛋以及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是不是罪有应得。

不过他随即觉得这可能是受到了巡礼处的某种神术效果的影响。所以说，光辉女神真他妈邪门儿。

他从龙血树后走了出来，琢磨着给自己找个什么地方待会儿。

在人群里溜达一圈之后，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那个想法其实还不错——礼拜堂里设有一个告解室，分成两个单独小房间，中间留有一个小圆窗，用块布帘遮挡，而现在那里没人。

据说巡礼处刚落成的时候这种告解室足有十一个，并且教会还配足了告解牧师。

但大概在一年之后，十一个牧师当中的四个就叛变了。至于原因，想想看，一个年轻牧师，每天遵守清规戒律。可忽然在一年的时间里持续听到各种匪夷所思的罪恶行径，关键是那些行径还特别精彩、迷人、刺激，那他们会怎么样？

所以打那之后十一个告解室就只剩下了一个，由心志最坚定的牧师在礼拜六和礼拜天倾听白银港市民的忏悔，而剩下的时间——乔斯林猜——则用来打消自己叛逃的念头。

于是他走进了礼拜堂。里面大概有十几个人坐在长椅上，彼此交头接耳、嘀嘀咕咕，用不着细看就知道肯定是在进行某种不被公国法律允许的违法交易。不，严格来说，他们在这儿可什么法都没犯：巡礼地应用的是格勒西亚教皇国的律法。

乔斯林贴着墙边走进礼堂侧廊，不叫自己引起注意。然后蹭到告解室右边那间小屋子的门边，迅速拉开门、溜进去、坐在了天鹅绒垫的高背椅上。

告解室的门离地面挺高，能露出里面的半个脚面。因此在十来分钟之后，有人瞧见往常牧师待的房间里有一个人坐在那儿，显然是某位牧师又打算听听罪恶之城市民的忏悔。

于是第一个人高高兴兴地坐到了乔斯林身边，接着就是下一个、下下个——大概四个小时的功夫，他接待了二十三位忏悔者。

然后他就能更加深切地体会到为什么光辉女神教派的牧师每礼拜只工作两天了。

这些家伙明明就是来闲聊的，而且会时不时冒出些“说实话我觉得格勒西亚人并没传说中那么叫人讨厌，您干嘛不来白银港生活”之类的话，甚至还有人试图向他出售一些违禁品，或者询问他能不能配合自己往格勒西亚走私点儿什么。

但收获也是有的。

至少乔斯林现在知道：不少人听说了北方法师公会有一座法师塔在地狱被毁的消息，但都认为是一场事故。事故中死掉一位执业法师，死掉一个学徒，没人知道两者的名字。

也没人知道格勒西亚王子的死讯。而认为，是狭海对面那个可恶的国度再一次试图以军事威胁来获得贸易上的优势、以得到更多的秘能水晶。

以及，从奥维多尼亚大公宅邸的一些仆佣那里传出消息：大公的健康状况不大好，最近都没怎么露面。公国王子、康沃茨伯爵的一座庄园忽然遭到搜查，疑似宫廷发生激烈的政治斗争。两位莱布莱恩死灵骑士家族的成员来到了白银港，有可能在晚上出没并挖走小孩的心脏。

前两者有可能与银指法师塔发生的事情有关吗？

乔斯林正在琢磨这个问题的时候，第二十四位忏悔者打开门，坐到了他身边。在他来得及开口问问这家伙有什么新鲜事要分享之前，对方压低了声音：“不，不行，牧师，我想了想，我不能再等上一天，至少不能在外面等上一天……我需要光辉女神的庇护，或者，至少是你们的庇护！”

声音有点熟悉。于是在乔斯林因为回忆这家伙是谁而迟疑了一会儿的时候，对方迫不及待地撩开了圆窗的布帘：“牧师——”

好吧，用不着回忆了。

是莫瑞恩·马丁。

你可以想象现在他的表情有多精彩。乔斯林从没在一个人的脸上发现种类这么多、变化这么迅速的各种神态。

于是他笑了一下，露出牙齿：“要我没记错前几天你已经跟一个魔鬼签订了契约，那现在又需要什么庇护？说出来听听，看我能不能提供适当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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