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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岩浆（第1页）

乔斯林一直觉得他的这个哥哥只热衷于权力、商业，而对神秘学不怎么感兴趣。但现在他意识到，艾德里安知道的东西远比自己想象得多。这些东西肯定来自北方法师公会，出于政治上的利益交换，公会向一位储君提供某些重大秘密的信息很符合常理，但是——尽管非常不乐意承认——乔斯林还是不得不钦佩他真有那么多的耐心与精力，将这些东西都装进了他自己的脑子里。

那么，现在就得更加专心致志地去寻找。

寻找艾德里安的手臂。

乔斯林对死心流派剑术的命名法技巧已经非常熟练了，但现在他意识到之所以从前能轻轻松松就搞得定，可能绝大部分原因都是由于体内的魔鬼血统。魔鬼是魔力生物，即便不能使用主位面的魔网，但对其亲和力也远比人类要强。他因此可以跳过长久且艰苦的练习阶段，只熟练几次就成功。

现在他的魔鬼血统被拒绝了，但从前留下的经验与感觉还在。他一边听着艾德里安抱怨与炫耀，一边小心翼翼地尝试将艾德里安握着匕首的那条手臂命名。这个过程比从前花费的时间更多，就像是试图用两根手指捻起一条粘在湿玻璃表面的细线。但在一番叫人精疲力竭的努力之后，他成功了。

乔斯林“看”到了艾德里安的不朽本质。不像人类一样模模糊糊，魔鬼的不朽本质显得相当清晰。但不是小魔鬼现在的样子——那玩意并没有具体的、肉眼可见的形状，而更加类似人对某种气味的感觉。你闻到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就觉得它“模模糊糊”，闻到尖锐刺鼻的臭味，或者浓郁得叫人喘不过气的香味，则觉得这种味道的“形状”鲜明。

现在乔斯林在艾德里安鲜明清晰的不朽本质里找到了他的胳膊——其实更直截了当的办法是找到他的心脏，但那么干会触及不朽本质的中心，叫人容易觉察——然后把他的胳膊轻易命名，并投射到自己“触手可及”的位置。

接下来，他以超高难度，一边保持平衡，一边维持命名投影，一边小心翼翼地从自己右边肋骨旁边抠出了小拇指那么长的一小截圣剑残片。

这时候艾德里安还在喋喋不休。他一边走一边感知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猛烈震动以选择路线，同时像憋坏了一样高谈阔论：“……因此你觉得自己既优秀又委屈，对吧？拥有超高的魔力天赋，同时还是个不错的剑士，不理解你那个几乎没有任何长处的哥哥干嘛能拥有权力，只因为他比自己早出生了好几年？”

“但很多事不像你想的那样。更加优秀的人懂得不那么张扬以保存实力，我猜你现在应该明白了。说到这儿，猜猜我为什么不在现在直接干掉你？因为我还在考虑——毕竟血浓于水，对吧？即便你变成魔鬼，最好也变成我的部下。你现在还能有点同情心和可悲的善良，这或许是因为你的另一半血统。但你猜我想怎么办？叫你一次又一次死在主位面，不停地降阶——到最后你就会变成彻头彻尾的魔鬼，像我这样。”

他拍打翅膀飞过一团黏黏糊糊的凸起，乔斯林不知道那是不是个瘤子还是什么玩意，但他慢慢将那条残片给弄直了，变成一把小刀。

前面的腔道变得更加倾斜了，只能看到腔壁。乔斯林感到温度变高并闻到了硫化物的味道，就好像这条腔道直通地狱。艾德里安发出一声冷笑：“你猜我为什么——”

乔斯林握住他手里那柄小刀，在自己身边飞快又迅速地狠狠划了一下。

他碰到的当然只有空气，但实际上割断的是小魔鬼的不朽本质投影的一部分——握着插进他脖子里的那柄匕首的细细的手臂。

艾德里安的脸上露出疑惑之情，仿佛有点纳闷自己的手臂为什么忽然不听使唤了，然后，应该感受到的就是来自灵魂层面的剧痛。在他发出第一声惨叫的时候，乔斯林握住他的手臂并飞快往旁边挪了一步，叫匕首离开自己的脖子。

接着他夺过匕首，在艾德里安发觉事情不妙打算迅速飞走之前，将手里的圣剑残骸插到了他的背上。

小魔鬼像一只超大的、脖子上挨了一刀的公鸡那样疯狂扑腾起自己的翅膀，因为带给他伤害的是圣剑残骸——一个没有光辉女神血脉的纯种魔鬼绝不可能忍受这种无与伦比的近乎神罚的痛苦。

乔斯林一言不发地攀住他的脖子，好让自己能再补上几刀。但艾德里安立即在半空中转了个身并明白了他的意图，于是手脚并用地抢先抱住乔斯林的躯干不给他发起攻击的距离。两个人同时失去平衡，被那一团黏黏糊糊的瘤绊倒在腔道里向下滑落。

起初乔斯林想试着用手里的匕首插进腔壁固定身体，但下一刻腔道就转为直上直下——他在跟艾德里安一边翻滚一边跌跌撞撞地漫长下落的时候瞧见了这条腔道通往何处：底下是一整片的岩浆。

现在他明白这里的微弱光线和气体是从哪里来了。艾德里安张开嘴，嘴角一下子咧到耳根并露出锋利的牙齿，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痛苦而变得异常尖锐：“这是你自找的！乔斯林！化成灰吧！而我会去地狱的蛆坑里找到你！一次又一次！”

高温扑面而来，乔斯林看清楚这里的样子了——看起来是一片天然形成的岩浆湖，他估计十有八九是某一处直通底下的活跃海底火山。在岩浆湖中，有一团尤其明亮的东西，其中似乎隐藏着令人畏惧与不安的力量。无数根触须从岩浆湖里探出来并延伸至岩壁、钻进去，编织成他们刚才所处那种腔道，乔斯林猜测那极有可能是克拉肯的某种呼吸或者汲养器官。

克拉肯在本质上还是某种“生物”。这个念头叫乔斯林觉得自己一下子有点安心了，虽然这并没什么用——因为艾德里安紧抓着他，正在往岩浆中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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