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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 故事时间（第1页）

乔斯林平静而认真地看着她：“我能理解你怀疑一切、时刻保持警惕的状态，特别是作为一个魔鬼。但与此同时，魔鬼也是主位面最具理性思维的物种之一，所以我挺希望你在倾听我的叙述的时候琢磨琢磨这么一个问题——为什么现在我对你这么友好和善？我想要从你这里得到什么？”

欲魔微微皱起眉盯着他，仿佛的确被他说中心事。

“我没想到什么力量能做到这一点。我在里面待了五个月，外面就过去了五年。直到我发现了这个人——威尔逊。他的身上有这么一件东西。”乔斯林取出一枚尚未被使用的万法之轮，打开盖子，放在手掌上展示，“类似秘能水晶，但强大千万倍，在它里面蕴含有无数个被刻印的法术，同时激发出来可以引发一场魔法湮灭。在东西是威尔逊以及他几个伙伴的武器——注意，这对他们而言不是极度稀有的那种，而是人手一枚，相当于白银港卫兵手里的长矛与佩剑。”

欲魔带着怀疑的态度看着乔斯林手里的万法之轮，眯了下眼，想要发表一点儿言论。但乔斯林在这东西上面弹了一下，于是一片颜色的咒文之雾浮现出来，欲魔发了一下愣，迟疑地伸手触碰了一下那片光影。

然后她受了惊似地收回手，瞪着乔斯林。

“你体会到这东西的强大与不可思议了。尤其是被掌握在一个凡人手里的时候。”乔斯林说，“他和他的同伴来自一个陌生世界，叫做帝国。在那里，时间比艾洛伦、九狱、星界，都快上许多倍。翠绿省的那个结界就是为他们而设置的——被赛温控制的北方法师公会利用半个世界的财富在东艾洛伦建造了那东西，为的就是把帝国与艾洛伦之间的通道隐藏起来。”

“或者换个说法，为帝国人创造一个适应区。因为艾洛伦的时间对他们而言是相当要命的——他们来到我们的世界之后身体附近的一切都会被动放缓，于是变成现在你们看到的这样子，滴落极慢的血液，几乎无法呼吸。为此他们必须借助万法之轮里的力量才能稍微适应结界之内的小世界，就是比艾洛伦要快上十倍的小世界。”乔斯林说，“从前赛温放逐之后就发现了帝国，然后他建立了帝国，并成为了他们政治与信仰上唯一的神。至于那个世界从前的神——你早就跟他们打过交道了。”

欲魔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了。她走近乔斯林，仔细观察他手里的万法之轮，然后看了他一下。两个人对视片刻，乔斯林将手掌递了过去，欲魔拾起万法之轮。

这一瞬间阿曼达觉得自己的心脏差点儿要跳出来了。她屏住呼吸，觉得自己的身体绷成了一条线，并准备好了再次动用咒文之力、随时燃烧灵魂。

欲魔握紧万法之轮，并飞快地闭了一下眼睛，然后把这东西重新放回到乔斯林的手里。阿曼达松了一口气，听到魔鬼以极度罕见的严肃语气说：“我见识过这种力量。所有的旧神都见识过类似的力量。你说得没错，我们从前跟他们打过交道——如果你口中的帝国真实存在，那么的确是帝国人的神引发了陨落之灾。”

“真实存在。”乔斯林说，“但已经衰败不堪，即将覆灭。而覆灭的原因跟陨落之灾有直接关系。”

“想象这么一个世界：存在基本的魔法规律，但只有一个孤零零的主位面，没有九狱、深渊、星界，所以也没有神灵、魔鬼、恶魔。存在跟我们的世界几乎一样的多种生物，但只有一个智慧物种，人类。这就是曾经的帝国。”

“在帝国人类文明的早期也存在有关神祇的传说，但那是为了解释一些自然规律：闪电、阳光、洪水、地震、海啸。随着文明的发展，人类逐渐掌握了一些魔法规律——他们将其称为‘元理’——然后他们开始利用这种规律。”

“到这时候他们与艾洛伦的人类之间产生了一点儿区别——艾洛伦的魔法最初源于神赐。艾洛伦的人类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去摸索规律，就可以因为其他位面的干涉而获取知识。对比帝国，这像是一种恩赐，但随着文明的发展，我觉得这种恩赐变成了诅咒：想象你是一个艾洛伦的强大法师，你的目标是什么？”

“——就在那里，在星界或者九狱、深渊，是那些远比人类强大，掌握更加可怕魔力的超凡生物。他们是模板，从前的你是模板，叫人类当中的最强者想要去模仿、成为你们。可以说这人类当中的强者指明了道路、减少了试错成本，但也可以说，因为这种捷径，叫人类丧失了向其他方向探索的动力。”

“帝国的学者们试错了无数次，就为了弄清楚元理，或者说魔法规律。他们曾经付出惨痛代价，牺牲无数智者，数次退回蒙昧黑暗时代，但最终知识的积累突破一个临界点，他们找到了正确的道路。正确的道路，辅以大量的知识储备——他们拥有比我们多得多的魔法器械，有关魔力的知识造福了全世界的每一个人。”

“在艾洛伦我们可以身处地狱，穿着维生外装从地狱里走出去，甚至可以叫人直接走到这样的时空缝隙里来还能存活一段时间。但与此同时艾洛伦最贫困的人可能一辈子没见过蜡烛，仍旧认为每一次闪电都是神祇震怒。可在帝国不会有这么悬殊的差异，魔力造福了全世界的每一个人。”

“不，现在这些不是夸耀了，现在这些变成了他们的诅咒了——帝国的魔法师们并不强大，或者说他们所创造的魔法器械叫大多数人都像他们一样强大。这同时意味着有一类人更是远比他们强大：掌握世俗权力的政治家。”

“法师们顺理成章地发现了位格的存在。按照他们的理解，所谓位格只是一种‘错位物态’——蚂蚁在地上爬来爬去，在他们眼里人类不但可以在地上爬来爬去，还能大幅度上下运动，这是神迹。帝国人所理解的‘错位物态’跟这种事差不多：叫一个普通人拥有在已知方位之外的其他方位运动的能力，他就可以化身成神。”

“艾洛伦的法师们都是智者，最强大的力量掌握在智者手中是一件幸运的事情。但在帝国，最强大的力量，位格，被政治家占有了。他们的智力水平无法匹配那样的强大力量，灾难就出现了。”

“首先是不谨慎。说实话，在人类眼中的神祇，即便是最初的创世诸神，也可以被看成是某种‘本土生物’。而曾经作为爱之神的你，也可以被看成强大的星界原住民。帝国人的‘错位物态’的原理也差不多，他们首先要突破本位面，尝试寻找或者创造一个能量水平更高的位面。”

“如果一切由智者决定，这个过程会谨慎得多。但一个既不贪婪又不卑鄙的人不可能成为一个成功的政治家，因此这种尝试在帝国无节制地开始了。算是成功了——一些世俗的统治者化身成神。但是灾难也开始了——无数次尝试把本位面晶壁弄成了筛子，一些缝隙出现了。一些帝国人开始消失，出现在别的地方，像是重生或者别的什么情况。”

乔斯林飞快地看了阿曼达一下：“同时也引发了元理的混乱，出现了魔力乱流。想象一个世界运行的底层规律出现问题的世界——尽管那种混乱是微乎其微、普通人基本不可能觉察的，但它仍会影响到帝国的那些精密魔法器械。依赖于无数魔法器械被建立起来的文明开始崩溃，就好像跳得越高，摔得越狠。”

“帝国的新神也意识到了这场灾难，于是他们开始逃离，于是我们的陨落之灾开始了。”乔斯林沉默了一会儿，“所以回到我刚才的那个问题，你觉得凡人和神祇之间的差别特别大吗？在我们这里，在艾洛伦，或许是的。但在帝国人那里，至少文明毁灭之前的帝国人那里，并不大。毁灭了你们的异界神实际上曾经是完完全全的普通异界人类。”

“而现在，咱们面临的问题是，这样的异界人还存在。尽管不多，尽管是文明退化之后的幸存者，但就存在绿洲省的那个结界里的某个时空裂缝的另一头。他们打算来到我们的世界，然后把我们的世界改造成稳定的、宜居的区域。想想看，要是这事儿他们办成了会怎么样？他们有过了一次教训，这次会谨慎得多、成功得多——你做好跟无数个更加强大的异界神继续战斗的准备了吗？”

欲魔严肃地看着他，一贯的从容与嘲讽的神情消失了，这对于一个魔鬼来说相当罕见。她就这么研究了一会儿乔斯林的表情，又看看昏睡中的帝国人：“你说的这些应该……绝大部分都是事实。但是一些技巧可以叫绝大部分的实话具备更强的欺骗性。在亲眼见到那个世界之前我没法儿……但那个世界濒临毁灭？而你掌握了它的入口？那么你完全可以毁掉它——你是在告诉我那个世界具有可怕的潜力与威胁性，但它现在不堪一击不是吗？”

“如果没有他们的帝皇的话。而他们的帝皇就是赛温，我们的曼铎维因皇帝，现在的奥维多尼亚之王的背后操控者，以及整个北方法师公会所信仰的神。他潜伏在暗处，通过秘能水晶窃取地狱魔力，同时密谋将整个世界再次拖进持久战争。”

“而你知道最要命的是什么吗？光辉会乐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光辉想夺回所有的黑暗之后的位格，这一点应该没人比你更熟悉了。而阿斯摩蒂尔斯……说实话，我没法儿判断他的立场。席里恩·佩里斯，一个凡人成神，我没法儿看穿他。可一旦光辉的信徒对西艾洛伦发起全面进攻，无论他愿不愿意，九狱都必须参战。”

“所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分别向两者告知我们所知道的一切？我认认真真考虑过这个想法。但我和奈瑟一致认为有这么一个风险无法忽视：帝国人所掌握的技术本身就是一颗危险的种子，总会有人想要获得它、利用它。现在知道这颗种子存在的只有赛温，以及这艘螺壳舰上的人，但如果更多的人知道了这一点，更多的赛温必然出现。所以这种做法是完完全全地打开了魔盒。”

“但魔盒不是已经存在了吗？”阿曼达说。然后她对自己有点儿吃惊。她其实能明白自己为什么说出这句话——同情。只是她不明白这种同情从哪儿来。在看到那个帝国人、听到乔斯林谈及那个陌生世界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心里涌起了一股相当莫名其妙的、强烈的同情感。这种事发生在白银港的那个女孩儿身上不奇怪，但不应该发生在末影夫人身上。

所以她后悔了，忍不住补充了一句：“还是说我们不但打算把魔盒封住，还打算把它完全毁掉？”

“对‘魔盒’来说那都是一码事。”欲魔说。然后她抱着胳膊在房间踱了两步，转过身，“我有几个问题。第一个，你甚至无法信任光辉和阿斯摩蒂尔斯，却能信任我和她？要帝国人和他们的潜力真有那么可怕，最担忧赛温成功的应该就是他们俩。”

“没错。所以他们会比任何人都积极地解决赛温，以及，任何知道这件事的人。”

欲魔点点头：“那么第二个，你觉得赛温已经找到了什么办法适应了那个世界？那他干嘛还要把那里的一堆人带过来并且创造出另外一堆可以跟他匹敌的新神？就为了干掉从前的一堆仇敌？我觉得有点儿无法理解——他是个皇帝，而不是嚷嚷着人人吃饱穿暖的社会活动家，他不可能为了复仇这种事放弃至高无上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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