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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都是怎么来的呢？方谨眯起眼睛，带着深深的自嘲想自己如果没有进顾家，现在应该是个什么情况。他也许会被高利贷卖到不堪入目的地方，那种年龄的小男孩可能被折磨一两年也就死了；也许高利贷放过他，他被警察送到社会福利院去继续上学，最好的结果是读到高中毕业出来打工，在超市找个搬货或酒店侍应生之类的工作，倒也能自食其力养活自己。方谨心里还微微动了一下：其实那也没什么不好。超市运货工也可以一步步升迁到仓库主管，酒店侍应生干得努力说不定还能当领班呢。方谨抽了口烟，微微咳嗽起来。要不然再逃一次吧，他略带酸涩又随意地想。无声无息什么都不带的再逃一次，永远不回顾家也不见顾远，逃到哪个十八线小城市旮旯角落里去当超市搬运工，好好工作勤奋努力，保不准真能升职成超市小主管，也算是另一个层面上的成功逆袭了。他这么想着，不由笑了起来。就在这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大玻璃门被推开的声音：&ldo;方谨？&rdo;顾远就穿着卧室里的背心长裤走上露台，似乎有点讶异地看着他：&ldo;你在抽烟？&rdo;方谨懒洋洋道：&ldo;顾总。&rdo;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情绪太过混乱听着不对劲，定了定神起身道：&ldo;顾总。&rdo;顾远立刻就敏锐地察觉到第一声顾总听着确实不对，他仔细一看，只见阴影中方谨斜靠在躺椅上，脸色苍白得可怕，这个侧过身来的姿势显得腿特别长，身体线条也削瘦得格外明显。顾远心跳快了半拍，随即手往下按了按示意他躺回去，自己随便在另一张躺椅侧边大马金刀的坐了，问：&ldo;晚上吃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rdo;方谨沉默片刻，慢慢道：&ldo;顾总，我和您不是那种可以随便问这种话的关系……&rdo;顾远刚才走来看到他的时候，只觉得他的状态很脆弱，却没想到拒绝的姿态却又如此强硬，一时倒有点意外。&ldo;那我们总能算是朋友吧。&rdo;他反应也很快，立刻反问：&ldo;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连朋友都不想做吗？&rdo;&ldo;……&rdo;&ldo;在想什么呢？&rdo;顾远放缓语气问。&ldo;……也没什么。&rdo;方谨淡淡道，似乎终于放弃了争论：&ldo;就看到那边办公楼好多还亮着灯，在想这世事真是不太公平了。有人为一日三餐辛苦奔波，有人就能像你我一样吃喝不愁，所以有点感慨而已。&rdo;&ldo;香港的确是个容易让人产生这种感想的地方，不过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吧，硬要说我还羡慕世界首富呢，凭什么人家有几千亿我就没有？&rdo;方谨笑了起来，这笑意在他清澈的眼底显得非常柔和：&ldo;这不能那么比。&rdo;&ldo;那拿我身边的人比，你以为我和顾洋之间就完全公平？&rdo;顾远冷笑一声：&ldo;凭什么他花天酒地斗鸡走狗，就不用担心被父亲背后抽冷刀子？凭什么他妈活着，从小到大净给我添堵，而我妈偏偏就死了？&rdo;方谨微微一怔。半晌他微皱着眉头问：&ldo;顾夫人的事……您还是很介怀吗？&rdo;&ldo;‐‐这种事当人儿子的谁能不介意！&rdo;顾远说这话的语气很重，或者说是方谨为他工作以来听到的最重的口气。方谨的心毫无预兆地沉了下去。但紧接着，顾远似乎又觉得不该在方谨面前流露出这种情绪，便转而微微一笑：&ldo;说起来我还羡慕你呢。&rdo;方谨勉强压抑住刚才内心的不安，&ldo;嗯？哪里羡慕？&rdo;边上没有回答，方谨转头一看，只见不知何时顾远已站起身，走到自己这张躺椅边，继而半跪在地上。这个姿势让他和半躺着的方谨视线平齐，夜风中他英俊的面孔深情而专注，远方绚烂的星海全数映在眼底。&ldo;我羡慕你有随时拒绝我的权力，羡慕你现在就把我的心思捏在手上，可以随意把玩，想伤害就伤害，想抛弃就抛弃。&rdo;顾远顿了顿，看着方谨一字一句道：&ldo;连我自己都做不到这一点，所以才从心底里羡慕你。&rdo;方谨怔住了。他们久久对视，仿佛头顶浩瀚的夜空和脚下喧嚣的城市都化作无形，世界上只剩他们两人，呼吸和体温都缠绕在一起。方谨喃喃道：&ldo;顾远……&rdo;下一刻顾远覆上来，温柔而不容拒绝地吻住了他。这是他们在清醒状态下第一次好好地，认真地接吻。炙热湿润唇舌纠缠，每一寸柔软的口腔甚至于牙齿都被尽情舔舐，气息带着美酒的微醺，在方谨的意识深处蒸腾。他甚至都忘了要推开顾远，他忘记了一切。那些血腥的恩怨，纠葛的爱恨，肮脏的秘密和不堪回首的往事，都在这个绵长的亲吻中化作了微渺的光，随着意识渐渐消失在远方。……腰侧突然一凉，紧接着顾远的手从衣底伸进来按在了他腰上。方谨倏而清醒，猛然将顾远一推！顾远也并没有用强，立刻抬手退后，只见方谨略显狼狈的从躺椅上坐起身，一手抹去唇角湿润的痕迹：&ldo;顾总！&rdo;顾远却冷静地看着他：&ldo;你喜欢我。&rdo;&ldo;你……&rdo;&ldo;你明明心里喜欢，为什么不答应我？&rdo;方谨的神智十分昏沉，刚才缠绵悱恻的气氛还深深浸透在血管里，让他整个人都有点发软。他勉强翻身想下去，却被顾远一手拦腰按住了，逼视着他的眼睛沉声道：&ldo;你最好回答我，方谨！&rdo;&ldo;……我不想和您有超出上司和下属之外的关系。&rdo;&ldo;那跟我成为情侣关系有哪里不好吗？&rdo;方谨无话可答，两人默然对视片刻，顾远突然眯起眼睛问：&ldo;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够认真？&rdo;&ldo;……&rdo;&ldo;你是不是以为我把你当那些拿钱办事的人一样看待？并没有的方谨，我是因为喜欢你，才想认认真真跟你发展一段长远的关系。如果你愿意跟我在一起的话，以前包养的人我自然会全部断掉，你也必须停止和除我以外的其他人上床，我们会跟这世上的普通情侣没有任何不同，一切道德约束和行为准则都通用……&rdo;方谨声音沙哑得几乎变了调：&ldo;……别说了！&rdo;&ldo;为什么？&rdo;&ldo;对不起顾总，我……&rdo;顾远深深看着他，那目光几乎要穿过他的眼球看进大脑里，看进灵魂里去：&ldo;你是真的不想答应我，还是&lso;不能&rso;答应我？&rdo;方谨起身要走，但随即手腕被顾远一把攥住，硬生生按回了躺椅上。&ldo;方谨，&rdo;顾远说，&ldo;你要是真有什么麻烦，哪怕被人勒索、恐吓、拍了裸照或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来胁迫，你告诉我，我都能帮你去解决。我虽然还没正式接掌顾家，但大部分事情也都是有决策权的，即便在外面也说得上话；所以你怕得要死的事情在我这未必是事，说出来我帮你出面，真的不用害怕。&rdo;方谨不论如何挣不开手腕，绝望道：&ldo;不是你想的那样……&rdo;他的表现太异常，顾远不由狐疑问：&ldo;难不成你惹到谁了还是怎么着？&rdo;他突然想起那天站在卧室外听到的呻吟和喘息，眼神当即一暗。不过当着方谨的面，他脸上完全没有表现出来，甚至还笑着安抚了一句：&ldo;但你这身份也招惹不了什么有分量的大人物吧，连我都没法应付吗？‐‐你可别跟我说是我父亲，那就太扯了，咱俩得亡命天涯才行，其他人哪怕是顾洋都没问题的。&rdo;有好几秒间，方谨一动都不能动，只直直盯着顾远，仔细看的话他苍白的嘴唇其实在微微发抖。顾远视线落到他脸上：&ldo;你怎么了？&rdo;方谨胸膛起伏，却发不出声音。他握着躺椅扶手的五指已经用力到青筋凸出的地步，甚至仿佛连指甲盖都要活生生崩断了；但那一幕隐藏在身侧的阴影中，谁也没有看清。&ldo;……没有，&rdo;方谨轻轻说，声音乍听还是很平静稳定的：&ldo;您开玩笑了，我没有被胁迫，也没有惹到谁……&rdo;&ldo;……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您一直是我的老板，我只是怕万一以后出什么问题……&rdo;如果耳力敏锐的话就能听出，他那貌似平淡的声线其实很涣散，那是竭力压抑之后强撑出来的镇定。然而他的声音沙哑，语速又刻意放缓，顷刻之间顾远并没有觉察出太多不对。他只能居高临下看着方谨，那张不久前还一丝不挂靠在自己怀里，抱着他无助呻吟着射出来，充满着情欲和泪水的潮红的脸，此刻正煞白仓惶，毫无血色。仿佛已经被逼到绝境，四面楚歌无计可施，就快要放弃抵抗臣服下来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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