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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生鸟肉（第1页）

即使你做好了心理准备，这种巨鸟的凶猛挣扎也仍然让你无法控制。你用力抱紧它的鸟喙，这样它只能发出沉闷的嗡鸣。动作要快。它振了翅，歪歪倒倒地踉跄，然后摔倒。这种巨鸟无法在平地起飞，它必须奔跑，滑翔，或者跳下悬崖。你的腰上发紧，那是你趁黑夜用鱼鳔搓成的绳子，长长一条，连接在阿喀琉斯的腰上。在最后一次时，你已经悄悄将他搬运到笼子门口，此时被鸟暴怒地牵扯着，半个尾巴已经拖了出来。

必须抓紧，你用力将鸟扭了个方向，同时尽快将另一半鱼鳔绳子挂在它脖子上。它在惊惶、在暴怒、在挣扎，你终于撑不住了，松开了手，滚下它的背，你能做的就是咬牙拉住绳子。……血、利喙和爪子一起从上方坠下来，你打滚避开，指甲的边缘刮到你的皮肤，尖锐的剧痛。

班森在屋里大声怒骂：“怎么回事？！”你的脑子嗡嗡的，已经专注到听不见任何话。漆黑的鸟振着翅膀，因疼痛横冲直撞，又想攻击你，你弓着背部保护自己，觉得上方敲下来一个铁锤。“唳——”它狂怒地尖叫，在它再次踩下来的时候，你趁机拿着指甲扎入它的腿部。

你觉得你被巨锤轰击，但与此同时，它开始跑。在捕捉猎物与对付敌人时，鸟对飞翔有本能的倾向，它没注意到它拖出了阿喀琉斯。人鱼了无生息地躺在地上，身体被石地磨得鲜血淋漓。但马上地，他的身体向下一沉，被快速地拖过悬崖，悬在高空之上。

你的鱼鳔绳吊住巨鸟的脖子，它无法高飞，流着眼睛的鲜血，只跨出一步，震动翅膀无果后，哀鸣地向下坠。这出乎你的想象，你以为它还要再飞出一段距离，毕竟悬崖下是石头。但你不会有更好的选择了。这是最好的机会！阳光跃出海面，万丈侵袭而来，照得他金光闪烁，就像你每天日出时看到他的那个样子。你盯视着阿喀琉斯，努力在空中向他接近。

你碰到了他，还有他的鱼鳔绳子。但你随即晃远。你再次努力向他接近，你的视线余光看到班森跳下悬崖向你们追来，面容扭曲。他在大喊着什么——但悬崖只有几百米，你落水不会超过20秒，他追不上。你专注地盯着他，拉到他的手，你们必须躲进水里，必须潜入深海，必须、必须——

你落进水里，砸出水花，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你很难描述那是什么感觉。你以背部着陆，巨大的冲击力令你眼冒金星。在你耳鼓一下寂静的同时，你咳出鲜血。

随即是深水震撼的涌流，在同时，你接住了阿喀琉斯，鱼鳔绳子在你们中间挤压，一下轻柔的缓冲，他的身体震动了下，你的手腕骨头咔叽一声。但你成功托住了他，没让他受太大的损伤。他昏迷着，跟你向下沉去。

一抹欣喜在你心中一闪而过，随即是无边的晕眩。你不知道你昏过去了多久，但轰隆的落水声让你再醒过来，你看到你们还在向下沉去，向下沉……鸟逐渐在水面上弥漫开，以肉泥的形状，你的上方，血与污秽缓慢地扩散开来。但，你瞳孔剧缩，你看到鱼鳔绳子被向上提起。

最后关头，班森用他的契约召唤了魔宠，要它转移到自己身边来。那没能阻隔它的死，却拉长了它落水的时间。所以只有你们落水，而鸟在之后。不，你疯狂地挣扎起来，要割断绳子。但你才割到一半，你们已经被提出水面。你咳嗽起来，被染得满面肉泥和鲜血。肚子、背部、手臂，全都在剧痛，你分不清哪里不痛。而且，你好饿啊……鲜血和肉的味道，和咸腥的海水一起流淌到你嘴里。

班森看着你的神情可谓是魔鬼。

“干得好。”他称赞你：“宁可自杀也要让人鱼逃走？没有我的解药，他死定了！”

他给了你一鞭子，你湿淋淋地被吊在离水四五米的地方，四肢百骸，无一不在剧痛。阳光刺得你的双眼流泪，最后关头，你失败了。你喘着气说：“我……”

班森说：“恩？”

“别杀我……”你艰难地从血沫咳出的嘴中挤出求饶的话：“我想起来，我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知识，可以给你……”

班森怪笑起来。他识破了你的最后挣扎。不过即使是他靠近，你又能怎么样呢？血流到你的眼睛里，染得你的视线血红一片。你想找阿喀琉斯，但你找不到了。

好饿……啊。

你听见振翅的声音，仅剩的那只魔鸟也飞了过来，悬停在班森旁边。你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应该是一声吩咐。你知道这就是最后了，不知道阿喀琉斯会被卖到哪里去，凭他的样貌和撒娇劲儿，哪怕没什么智商，他应该还是能找到妥善的下家。再说，他其实还满精明的，十分趋利避害……你的脑子混沌，被割成一块块的，你的眼前好像又出现那辆迎面而来的卡车。

你被吊着，向上飞去。你觉得自己飞得很高，越过了悬崖，直到高空。海边的天空很广博，何等澄澈的蔚蓝。你跻身在蓝天之中，一切都是小点。强烈的风吹来，摆动你吊挂的双手和腿。你不适应地闭了双眼，血流挤出眼睛。你的心脏突然跳得快起来，在轰鸣。血和肉泥流到了嘴里，你不由自主地舔了舔。

好饿……啊。肚子……好痛啊。

你张开双手，迎接蓝天。你觉得这个景象你也很熟悉，血流在你身体里奔涌，那种声音，怎么会没人听得见。你听见卡车的撞击，你好像看到座位上有无数人在起身奔逃，有人在尖叫。你听见血喷涌。你当时应该是站起来说：“我学过空手道，大家不要怕！”但是撞击轰鸣，你被离心力甩出车厢。你一路想要抓住东西，飞出去时，你一路抓了好几个人的包。

你落进云中，云中正在暴雨。你不明白你怎么会从车上落入云中。你全身被电流缠绕，海上的天气不好，你知道。你一直尽量避免正面对上雷暴。你挣扎时，被雷击中了。风太大了，雨太大了。说来丢脸，你从来没有见过……

你听见他说：“你就带着你的知识去死吧。”你被丢了下去，面对蔚蓝的海。你还能看到清浅而多彩的蓝色，雪白的沙滩，绿荫深如墨色。风压将你的皮肤向后压去，你能听见耳鼓轰鸣。多美啊，白色的泡沫涌上海岸线，阳光万丈，海面上金光闪闪。

说来丢脸，哪怕有那样的本子，你一直避着，宁可在航线中躲躲藏藏地觅食。你只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如同地狱般，震撼的暴风雨。

然后，你张开双手。

“嗤啦。”你迎着风，转了一圈，向下微压双翼，便轻盈地向上飞起。你的手臂只是支架，在手臂之后，无数金红的长羽喷涌而出。衣服鼓着风破裂了，来自过去的，埋在身体深处的本能苏醒。你擦着海面侧过羽翼，来了一个不错的刹车。你全身的血液都在鼓噪，在欢呼。在过去的生活，你从不会有这样的机会，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自己引以为傲的翅膀。

惭愧，惭愧，既然不怎么用，现在才想起来，也就无可厚非了。

班森用惊恐的目光看着你。你已经停在他的面前，而且知道现在自己这样子很脏。你肚子真的很饿了，还满脸的血，还有他之前那只倒霉魔宠的肉泥。你伸出爪子，安静地舔了舔。臭，没拔毛，没煮，不好吃，只能将就了。班森说：“你是羽人……？！”

你笑了，你的眼角余光瞅了瞅那条仍被吊着的死鱼，他骗了你的内丹。怎么说呢……你现在想起来还是想扶额。他什么鬼？他怎么什么都吃啊？！他还挺精明，知道那是好东西啊？！往好处想……这么近，勉强倒也能共鸣。

你的血液很烫，但阳光能给你力量。在你周身，有火焰突然燃起。你的脸部开始拉长，你的嘴唇向后裂去。阴影开始蔓过弱小的鸟人，女孩就这样展开双手、这样兽化着、飞快地膨胀着……那么一瞬间，遮天蔽日、像火焰一样明亮的巨鸟在发抖的他面前俯下身来，微微地张开嘴。他绝望地抬着头看着，阴影将他如山一般碾压和覆盖。

“不是哦。”

你想起来了。你叫林可。你的确是可可。那本修炼手册是你的，你是条在人类世界生活的，因为食量太大，工资挣不起伙食费，而偶尔，不，经常跑去海里，开饭的鱼。

在奴隶贩子醒悟过来，想要拿人鱼挡住之前，你已经一口把他和他的魔鸟吞了下去。

……但你又很快哇地呕了一声，把他吐了出来。你在人类世界生活太久，吃这么个玩意儿，你生理性恶心。下一秒你已经缩小成人形，不然有种强烈的不安全感。你振了振翅膀，你可以飞得很快，你一个动念，就已经落到下方，安全地接住在空中掉的傻鱼。你忙着找地方落地，因为力量不够，你只能维持这种双臂长翅膀的傻样了，而且这个样子也无法维持很久。

你落在地上，还能听见下方扑通一声。班森已经掉水里了，你肚子里也有了一只鸟，勉强可以填一下肚子，让它不那么饿。你瘫在地上，张着翅膀，叹了口气。你也想起来了，你能够长出翅膀，在空中飞翔。不过因为人类世界有太多监控了，你变成鸟在空中飞的时候，都快想不起来有多久了。

你叫林可。

你是鲲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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