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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跟着抢出两步,身法竟也不弱,除了内力远逊,其余武功,都能将他压得抬不起头。
转眼间过了十合,望月掌根本抵挡不住对方那神鬼莫测的擒拿手法,虽说每处穴道都能反震开不被对方拿住,但积蓄下来的伤害也不可小觑,他换回广寒折桂手,左支右绌,不觉周身穴道渐渐僵麻。
心知如此必败,袁忠义冷汗涔涔,脑海里转过千百个念头,却想不出半分胜算。
《不仁经》九重又如何?一身强横内力又如何?他就是运出不仁经里的三阴破魂,将内功临时再翻个数倍,又能如何?
他的招数连逼迫对方硬碰硬格挡都做不到!
那一段玉臂,一只柔荑,就如鬼魅之爪,无迹可寻,无从抵挡。他强攻,拳掌过去臂肘穴道中招,腿脚过去膝股穴道中招,全部连消带打,让他一口浊气滞闷在胸,苦不堪言。
心中怒极,袁忠义恶向胆边生,憋住动三阴破魂的一口真气,准备冲向那女子怀中,拼个鱼死网破。
论内力,他远对方,只是武功招式远逊,临敌经验云泥之别,才被她一只手打得连连败退。
那不如干脆豁出去贴身肉搏,只要找到一个破绽,结结实实打中一下,他就有信心反败为胜。
低喝一声,他将那女子新攻来的十余招针对穴道的擒拿力震开,双臂一张,向她硬扑过去。
那女子气定神闲,忽然放开披着的衣襟,双手齐出!
袁忠义脑中仿佛有一道惊雷劈下——这女人一直抓着衣襟不放,原来只是为了让他错以为对手羞涩保守,不敢放开免得袒露娇躯。
实际上,她根本一点都不在乎。
那冷冽双目之中没有丝毫羞怯,就在浑圆雪嫩的肩头裸露在夜风之中时,袁忠义的脚下,也陡然没了根基,天旋地转,被捏住双肘穴道,返身过肩,破口袋般重重砸在地上。
这一下摔得并不很厉害,但两道真气猛然顺着手肘杀入经脉,叫他霎时间双肩酸软,无法力鲤鱼打挺起身。
旋即,那只好看的右手分出二指,高高抬起。
他下意识地闭紧眼睛,准备动三阴破魂翻滚躲避,然后,展开轻功落荒而逃。
但一句他熟悉的嗓音阻止了接下来要生的事,“飞凤姐姐!那是我郎君,还请手下留情!”已经贴住了眼皮的指尖停住。
贺仙澄外衣都没顾上穿,单手抱着抹胸,靠在门框处一脸紧张,高声道:“他必定是来找我的,飞凤姐姐莫怪。”那女子这才放开双手,缓缓站起,足尖一挑将先前掉下的轻衫勾回臂弯,淡淡道:“你郎君的内功果然深不可测。可惜……他别的功夫太过差劲,若要闯荡乱世江湖,还需历练。”袁忠义躺在地上,冷汗溻湿衣杉,心底阵阵胆寒。方才被摔在地上那一下,他才现,那女人连之前内力很弱的缺点,也是装出来的。
她根本就是在试探他的武功深浅。
最后那一下将他制住的真气动,尽管能显出内功还是不如他,但在这个年纪的武林好手之中,已是凤毛麟角。
唐门坐拥如此人才,称霸西南,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他缓缓坐起,盯着那女子信步进屋的背影,目光阴沉。
贺仙澄匆忙跑到他身边,蹲下扶住他,轻声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咱们过后再慢慢说,你先告诉我,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生生了什么事?红菱的娘呢?还活着么?”袁忠义缓缓道:“你先告诉我,那女人是谁?”贺仙澄略挑眉梢,忽然现,他眼底竟有了狂热的挑战之心。认识他至今,这还是第一次见他流露出如此“江湖人”的神情。
“她是唐门如今的女子第一高手,唐飞凤。现门主唐天擎的庶出亲妹,我这些天和她结交,猜测,她母亲可能是当年魔教的后裔。此人武功天赋极高,且行事谨慎,思虑缜密,我建议,最好是友非敌。”“刚才那是什么武功?怎的如此邪门?”袁忠义缓缓站起,直到此刻,疯狂运行的不仁经才将所有积蓄着酸麻的穴道修复到通畅如初。
“那应当就是与唐门三绝之一——大搜魂针配合所用的大搜魂手。单拿出来,也是绝顶擒拿武功。望月掌和广寒折桂手,还不配跟这种层次的过招。也就是你内力深厚,换了我师父,只怕第三招就已经躺在地上等死了。”袁忠义眯起眼睛,轻声道:“她是来保护霍四方的?”“不知道。她和霍四方还不曾见面。”贺仙澄口气微妙,似乎在隐隐担忧着什么,“霍四方根基才刚扎稳,就荒淫无度,穷奢极欲,本就不佳的风评,在江湖中已经跌倒谷底。唐门先前只是派遣唐天童兄妹过来帮忙保护,这次霍四方连败给尉迟狰,就忽然来了一个唐门数一数二的女子高手,其中……必定有什么蹊跷。”听出她语调中若隐若现的幽怨,袁忠义收拢心绪,柔声道:“你在这边,没事吧?”贺仙澄这才展颜一笑,道:“还好,就是那个鹿灵宝,到了霍四方这男人多的地盘,疯病作,险些惹恼那个更疯的。”“更疯的?是说霍疯子?”“嗯。不来不知道,霍疯子在南边的传言,并无半点夸张,甚至……还有些不足。此人性情残暴,嗜杀成瘾,劫掠那么多漂亮女人,淫乐到腻了,便变着花样虐杀自娱。我和红菱到此地之后,这才多少时日,就被他请去旁观了六场。我还好些,红菱有些吃不消,连着做了三晚噩梦了。”袁忠义瞥她一眼,心想也对,她贺仙澄算起来也是见过大场面的,霍疯子虐杀自己玩过的女人,恰好是她有过经验的事。
猜到了他的心思,贺仙澄摇头道:“我其实也很难受。那疯子……以折磨人为乐。我和红菱有三江仙姑这层关系,他不愿明面下手,就变着法子恶心我们。
中间……”说到这里,她捂住嘴巴,露出明显反胃的样子,闷声道:“反正……只要我们自己吃饭,最近是绝不肯吃肉了。”“你和唐飞凤住在这儿,那红菱是去跟鹿灵宝睡了么?”“嗯,是我安排的。”贺仙澄望向那扇屋门,“鹿灵宝怀了孩子,我总要想法子把她盯紧一些。她若再疯病作惹恼霍家的人,我怕等你来了,连骨头也收不到一根。我本来和红菱交替,但唐飞凤来了之后,与我一见如故,为了结交这层关系,我与她商量之后,换了当下的住法。”袁忠义终究还是在意,又问道:“唐飞凤就在这儿跟你住,为何不去找唐天童他们?”“唐门内部波谲云诡,唐天擎新上任门主位子不到一年,我猜唐飞凤和唐天童这对堂兄妹没多亲密。她到了之后,都还没跟唐天童私下说过话,倒是那边的妹妹唐甜儿时常过来跟堂姐聊天。”他细细咀嚼一番,缓缓道:“澄儿,你和唐飞凤攀附结交,是为了什么?”贺仙澄身子微微一紧,轻声道:“自然是因为此人厉害。”“哦?”“还因为,她野心其实极高,和我……算是真真正正一见如故。只不过,她在武功上花的时间多些,其他方面不免少些。我与她,也算互相补足,颇谈得来。”贺仙澄闭目一笑,道:“我知道你在猜测什么,我不否认,打算多她一个靠山。”袁忠义淡淡道:“靠山……恐怕并不需要很多。”“但靠山与靠山联手,会成为更强的靠山。”贺仙澄双目睁开,神情充满期待。
“我还不够格和她联手。”他叹了口气,“她瞧不起我。”“那只是暂时的。”她柔声道,“飞凤姐姐是聪明人。”“嗯?”“聪明人都知道,这世上很多东西,比武功天赋更加重要。暂时能打赢你,不是瞧不起你的理由。”她话锋一转,戏谑道,“飞凤姐姐说,鹿灵宝的剑法天赋极高,兴许,何惜柏真正看重的弟子,并非白道冲。可如今呢,她不过是个半疯半傻的孕妇。”袁忠义沉默片刻,这才道:“走,咱们去见红菱,我把这段时间的事情讲给你们听。”张红菱醒来一见到他,自然是欣喜若狂,知道母亲平安脱险,全仰赖他的帮助,更是恨不得将心儿挖出来递给他看,扑在他怀中感激涕零。
不过贺仙澄似乎是从他的谎言中捕捉到了什么,斜瞄着他若有所思。
鹿灵宝的情况比渡江的时候还要好些,听他们说的她没兴趣,便一翻身抱着被子回了梦乡。
按原本的计划,袁忠义打算带她们离开此地,远远躲着霍疯子的人马,安安分分闯荡江湖。
可多了一个勾起贺仙澄想法的唐飞凤,事情便有了变动。
不仅是因为贺仙澄想要拉拢唐飞凤,唐飞凤也想要拉拢贺仙澄。
那句一见如故,可没有分毫夸张之处,两人相识当夜就并肩而眠,这待遇连唐飞凤自家堂妹唐甜儿都不曾有过。
“她拉拢你,怕不是在为唐家选合适的媳妇吧?”离开霍四方宅院之前,袁忠义回眸望着那已经燃起烛火的卧房,若有所思。
“我早已承认了与你之间的关系,唐门家大业大,还不至于拉下脸面,收纳我这个残花败柳。”贺仙澄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轻声道,“智信,飞凤姐姐的武功应变,你也看到了。可唐门里,依然没有她的位子。”“因为她是女人?”“不,因为她哥哥更强。”贺仙澄拉住他的手,轻轻摩挲着粗糙的指肚,“所以我不止想要说服她,也想要说服你,这乱世江湖,单靠你个人的强大,无济于事。一山更有一山高,强中自有强中手。”“智信,你的邪门内功进境再快,武林中依然还有很多深不可测的功夫,能叫你一筹莫展。你看看霍四方。他不过是一个私贩井盐的商人头子,拳脚功夫略懂,可乘风而起,就是一条为害一方的凶蛟。即便野心平平成不了龙,总算也有了一方天地,做过一番事业。”“天下争霸所需的文韬武略,你我皆不擅长。带兵打仗,十个你我加起来也敌不过一个尉迟狰。兴兵作乱,并非良策。但若如唐门一样,趁着乱世立足一方,以众人之力,成为争雄之人的助益,咱们总是能做到的。”袁忠义沉吟道:“便如你在茂林郡所做那般?”贺仙澄摇了摇头,“我那时急功冒进,实在是因为时日不多,但眼下,已经没了隐忧明患,你我大可从长计议。比如,先与可用之人结交,逐步构建亲友势力。你所专长的,乃是攻心女子,近些年女子习武者甚多,哪怕多笼络几个你的胯下拜臣,集众人之力,也能有一番作为。”“听你这话,是想让我把唐飞凤勾搭上手?”他自嘲一笑,道,“那我怕是要先能赢过她才行。对付你们的法子拿来对付她,不好使。”贺仙澄微笑道:“只要你肯动这方面的脑筋,具体办法,倒不急在一时半刻,也不急在某人之身。从无到有,总得耗个三、五年光景。说到这个……智信,红菱的娘,在笼络人心、经营展的事上颇为精熟,她此番落难,你若能趁机将她收服,将来兴许用得上。霍四方在打的,应该就是这个主意。”他摩挲着下巴,冷笑道:“那他已经晚了,三江仙姑,如今决不肯再嫁他。”“你动作倒快。”“我对女人,从来动作都不慢。”信口调笑几句,袁忠义准备告辞,按照之前商定,等白天带林红娇直接登门。
霍四方如今不仅沉迷女色虐杀,还醉心于求道炼丹,不仅对飞仙门来的贺仙澄极为客气,想必也不会为难三江仙姑。
据说几日之后,霍四方就要带主力西行北撤,经东川郡与唐门商议今后大体方略,便要坐镇西部补山郡,准备当个安安稳稳的蜀州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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