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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秋秋眼睛一亮，她一上手就知道这张方凳所用材料竟然是难得一见的小叶紫檀。大概因为保存不好方凳品相不好，整体黑黢黢的落满了灰尘，边角处还有些锅灰和油腻，想来是被这户人家搁在厨房当做锅架用了。“奶奶你想卖多少钱？我家住在耗子店，爸妈叫我淘换一些旧家具回去用呢！“建南市的人大都知道耗子店这个小地方，此时把这个招牌打出来才不会让人生疑。穿了一件朴素蓝布大褂的老奶奶上下打量了一眼，伸出两个手指头比划了一下。贺秋秋心里便有些嘀咕，“二十，这也太贵了吧？自己手里拢共只有三十块钱，这已经是自己目前全部的家当了。要是买了这张方凳，就别想买别的东西了。这样一想她就有些迟疑，”能不能便宜一点？“正在这时一个带帽子的小贩凑了过来哼哼道：“老太太，你这张凳子最多不过一块钱，还好意思管别人要两块钱。我给你一块你卖不卖，实话跟你说你今天不卖，明天就没人过来收了，到时候你这些烂锅烂盆只有往垃圾堆里扔了！”老奶奶左右望了几眼，硬邦邦地道：“一块五，爱买不买？”贺秋秋一口气差点堵在喉咙眼里，敢情原先那两根手指的意思是两块，而不是二十元。这张方凳面板攒框镶席心，冰盘沿下束腰平直，腿为抱肩榫，通过束腰与凳面相交。单论这份横平竖直的做工，就可以肯定这是明代传下来的老物件。如今只要一块五，简直跟大街上强抢差不多！贺秋秋忙按捺住喜气一脸正色地站直，“婆婆，我给一块五，你卖给我吧！”带帽子的小贩骂了一句“傻帽”，转身骑着车子晃晃悠悠地走远了。贺秋秋从来没被人这般骂过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一时气不过跳起脚来骂道：“你才是傻冒，你全家都是傻冒！”穿蓝布大褂的老太太眼里浮现一丝笑意，点头道：“还好有个识货的，我家老头子往日最喜欢这套桌凳，偏偏我儿子儿媳只喜欢那些新式的睡起来软绵绵的沙发席梦思。要不然这些东西我也舍不得卖，留下来多少是个念想呢！”贺秋秋耳朵尖，忙堆着笑脸道：“婆婆，你这东西是一套的吗？全部都卖给我吧，我家里现在用的那张桌子瘸了一个腿，放汤放菜都不平稳。你家里要是有现成的我一块就买了，你看我……哥哥连家里的三轮车都骑来了。”“……”，隔着两三步远站着的周里哥哥一脸的无语。老太太看着严肃人倒是干脆，退了一步把两人让进了房屋。贺秋秋一见就心头狂跳，在别人眼里胡乱堆在院子里的就是一些杂乱无章的烂物件，只有她才知道这些统统都是难得的好东西。就像这张小叶紫檀的方凳竟然有完整的四个，还有一张看起来成色和款式差不离的方桌。贺秋秋如同入了宝山的穷人，看这个也舍不得看那个也舍不得。像靠墙放着的两把红木靠背椅，堆在一团破旧棉絮下面的黄花梨条桌，已经掉得斑驳难看的黑漆立柜，虽然造型简洁古旧笨拙却件件都是精品。只是兜里只有三十块钱，就是全部用在这里也买不了几件，这对喜爱这些老物件的人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正在难以取舍时就听一直站在一边的周里淡淡道：“婆婆，我们也是刚刚搬家，说实在的家里什么都缺但是经济也不富裕，这些东西全部给三百你看合适不？”老太太低头想了一会，一咬牙道：“还给我添八十，这些东西我全部不要了。我把这边的钥匙给你们，你们什么时候把家伙事搬完了，就把钥匙送到前头卖报纸的那块，回头我过来取。这里街坊四邻的都是老相识，要不是拆迁我还真不愿意搬走！”周里见状也不再还价，从背上的书包里掏出一个布兜，哗哗地数了三十八张十元的人民币。老太太也不含糊，回屋收拾了几件衣服和被褥，拿了大床单一裹极利索地就走抬脚人了，留下贺秋秋和周里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宝山贺秋秋瞪着周里，周里也以相似的神情回瞪着她。一阵清凉的小旋风刮过，掀起了贺秋秋的衣角，好半天之后她终于明白周里这是在等她的表扬。她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理解有误，但看见对方无比肯定以及确定的眼神，终于知道今天碰到了一块铁板。哪里有这种强买强送的道理，若是三百八十元钱她立马就摔在这人脸上，还要跳上去踩上几脚以示自已视金钱如粪土。可是这些所谓的破烂货统统都是她的心头好，随便哪一件她都舍不得，所以这拒绝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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