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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第1页）

书房里火盆已熄了一半，林凤致又添炭点燃起来，同时将火炉暖炕也烧上了，收拾了被殷螭翻腾得一塌糊涂的屋里，往杯盘中摆好茶果，在胆瓶中cha上园子里折来的腊梅花，倒是一副守岁的景象。殷螭到底是不会被伤感之qg打败的xg子，到屋内又重新兴头起来，道：&ldo;这么大的雪，我再出去找地方也辛苦，小林，借你的炕给我睡一夜罢。&rdo;林凤致捧着茶壶取暖，道：&ldo;隔壁套间有榻，怕冷我就多借一chuáng褥子给你。&rdo;殷螭唉声叹气，只道：&ldo;你好矫qg，好拿乔！就这么跟我水米无jiāo起来？&rdo;

林凤致忙了一日，这时终于能靠着暖炕休息，不免倦意涌上，眯着眼睛不理他，一副逐客神qg。殷螭偏要挨过来讨嫌，说道：&ldo;真不用怕我，我还带着孝呢，哪有心思动你？我再喜欢做坏事，到底不是畜生。&rdo;林凤致忍不住睁眼看了他一看，殷螭有点尴尬，说道：&ldo;哼，你定是在心里骂我‐‐当年皇兄才驾崩，我就用qiáng要了你，你一直记恨着呢！可是，我那时不是年轻心急么，再说，其实那时我也难过的，心qg不好，所以就拿你出气……那时候我太不懂事了。&rdo;

问题是到如今他也未必懂了多少事‐‐林凤致懒得讥评他，只是含混答了一句：&ldo;既说一笔勾销，何必再提。&rdo;殷螭叹道：&ldo;一笔勾销，那是要往前走，可是你都不想跟我在一起了，岂不是白白勾销！小林，我有时也在想，若是那时我不用qiáng……不，若是我那时笨一点，不曾猜到皇兄有遗诏，当然也就不会骗你取出来，你会跟我怎样？&rdo;

林凤致不禁也叹了口气，道：&ldo;那时……那便是殇太子即位，王爷大驾去河南府‐‐下官仍是翰林院供奉，或许不容于清议，黜免回乡也是有的。世事无非如此。&rdo;殷螭道：&ldo;不对，我那时明明邀你去河南府的！要是朝廷批准……你会怎样？&rdo;

林凤致道：&ldo;朝廷调拨，我小小七品官哪有抗拒余地，自然只好随王爷去了。&rdo;殷螭道：&ldo;不要打官腔！你自己愿不愿意？我……记得那时也央求你很久，你就是不松口。&rdo;林凤致心道你那央求只是以退为进，让自己消除戒心上当受骗而已，只是一笑不答。殷螭又追问：&ldo;倘若那时我到底去了河南府，你当真能随我去？你也知道我放不过你的，你若不肯，定会辞官离开，总不会乖乖的从我。&rdo;

他捉着林凤致的手，不许他向后躲闪，眼神闪亮的追问，口中言语否定，语气却怀着殷切之意。林凤致让不开他，于是也望了他半晌，直望到他眼底深处去，良久点了点头，道：&ldo;是，我不肯便会辞官离开‐‐可是那时候，我是肯的，我想过……索xg随你去了。&rdo;

他这个回答正是殷螭所想要的，但听在耳中还是说不出的滋味，不禁喃喃又道了一句：&ldo;你明知我……不可能守你想的约定，一辈子不碰你。&rdo;林凤致微微一笑，道：&ldo;我其实……也没有那么一直一直顽qiáng，无可奈何的时候，我也会想要认命的。&rdo;

他笑容中满是自嘲，殷螭猝然放手，站起身来，骂了一声：&ldo;该死！&rdo;林凤致不说话，殷螭又是想笑，又笑不出来，只道：&ldo;真是该死！我们见了鬼要折腾这么多年？明明那个时候你就可以跟我厮守一生一世……我做什么非要捣鬼！&rdo;

他扑过来抓住林凤致左看右看，又道：&ldo;不对，那个时候，你就是认命，也不是爱我，只是没有法子了‐‐你瞒了皇兄的遗诏，一定会格外内疚一点，再加上名声毁尽，又被我qiáng要了，于是无可奈何只能跟我……可不是打心里爱我。&rdo;林凤致反问道：&ldo;你那时难道不是只想玩我？玩得几年，多半也就腻了，我们也可以两清‐‐世上哪有那么多qg根深种的事。&rdo;殷螭大声道：&ldo;不会的！我也不会腻你，定然还是宠你的……&rdo;说了一半，自己却也说不下去了，过一阵叹道：&ldo;也是，那时候……就算我不腻你，也就是当你是个最好玩的而已，你心里也就当作忍耐‐‐因此那时候若是我们在一起，或许平安无事过一生……&rdo;

或许平安无事，或许宁静无波，甚至或许日久也生出眷恋之qg，然而不会象如今，是彼此用最qiáng势的力量，将对方刻到了骨子里，一生一世也无法忘怀，成为最痛楚最执著、也最甜蜜最狂热的痴恋。

所以林凤致在雪地中不曾回答的话，殷螭于霎时间领悟了：的确，不无被迫，不无偿还，甚至带着那么多将就与无奈，世上确实是没有那么多qg根深种的美妙故事‐‐可是在纠葛难解倾心相与之后，纵使y错阳差，这qg根也毕竟是种牢了。

却又在得不到呵护、彼此伤害之中，被拔起毁弃了。

一时两人都静默无语，殷螭稍微放了手，林凤致也在炕间坐直了，彼此对望着。因为在国丧期间，两人的衣饰都是全素，殷螭服着母丧，更是一身齐衰，很难得脱尽了平素浮华之气，竟自显出几分实诚。林凤致一时竟有些恍惚，不自禁伸手碰了碰他袖角，殷螭立即扑上来将他抱住，喃喃道：&ldo;不一样的！如今跟那时，全然不一样的……不能平安无事也好，不是这般闹腾，我怎么知道会恁地……&rdo;林凤致用力挣脱，道：&ldo;不管怎样，都已过去了！请王爷去安歇罢，下官明日一早还要随百官去祭天，委实没有工夫奉陪胡闹‐‐你放过我罢。&rdo;殷螭恼道：&ldo;你勾搭我，还说我胡闹？明明想要我抱你。&rdo;说着已经伸手去扯他衣服，林凤致打开他手，真是有点怒了，道：&ldo;你还是这样，说的再好听，却除了龌龊事便什么都不想！&rdo;

若论力气他不是殷螭的对手，但这句话正是决裂那夜的光景，殷螭便再也用不下qiáng，只得缩了手看他，过半晌才咬牙道：&ldo;你只会骂我龌龊！真当这事龌龊，你以前怎么又喜欢跟我做？&rdo;林凤致不理他，殷螭只好撑起身来叹气，道：&ldo;好罢，我等你回心转意自愿同我做‐‐方才我还说过带着母孝，不想你心思的，食言也不好！你只管放心罢，我真的去隔壁睡觉。&rdo;

蓦地一阵金属脆音琅琅的响了几下，却是屋内的西洋自鸣钟连敲起来，殷螭也未回头去看，便知道这报时是已jiāo子时，不由叹道：&ldo;到底跟你守了个岁‐‐今儿又是一年了！&rdo;林凤致于是自炕桌上顺手拈起一个橘子丢给他，笑着说了句吉利话：&ldo;多福多寿，万事如意！你去睡罢，大家明日都有事，总不能一夜不休息。&rdo;殷螭接了橘子站起来，道：&ldo;行，我不打扰你！也只能祝你诸事顺遂‐‐可是我的如意，你的顺遂，为什么不能是同样一件事呢？&rdo;

林凤致忙着给自己放被子，也不理会他。他其实平时不睡暖炕，但今夜将套间的榻让给了殷螭，只有暂且在炕上胡乱睡一夜。只听殷螭的脚步声向套间去了，心里一安，因为天不明就得起身早朝祭天，于是只脱了靴子和衣上chuáng。刚刚躺定，却听殷螭又跑了回来。林凤致不免皱眉，道：&ldo;才说了不打扰我，就又想不算数？&rdo;

殷螭笑道：&ldo;算数的，算数的！我只是来讨你答应借我的褥子。&rdo;林凤致只好又爬起来从自己炕上抽取，殷螭便顺势抱了他一抱，忽然道：&ldo;小林，适才我都忘了，又过了一年，我们都三十三了罢？&rdo;林凤致道：&ldo;嗯，因此你也该收起胡闹的心思了‐‐都老大不小了。&rdo;殷螭笑道：&ldo;我做的都是正经事，就是看在你眼里算胡闹罢了‐‐我是想算一算，我们二十一岁上相遇，到今年正是整整十二个年头，人间一纪过去了，我们之间，为什么便不能轮转回去？&rdo;

他这一句话，倒使林凤致也感喟了一下，喃喃的道：&ldo;还真是十二年了‐‐可是轮回又如何？当年而今，我们总之不是一路，总之没有好事。&rdo;殷螭道：&ldo;那也不一定。至少我还真想再看见那个时候的你‐‐多么骄傲多么狡猾，我想你想了很久，就是老够不着你，心里好不痒痒！可是我那时也和现下一样，有勇气有能耐，是决不放弃的。&rdo;

林凤致心道你当年的勇气就是趁我重伤qiángbào占有，如今的能耐就是趁着国朝分裂大搅混水‐‐懒得揭穿，只是重新躺回被子里，含混的应了一声。殷螭俯身瞧着他，道：&ldo;你又瞧我不起！我知道我gān的事你一件也不喜欢，迟早我们这同盟还要反目‐‐可是我不能收手啊，这个时候若一收手，前面的路都白走了，就算为了你……我也不能站到悬崖边上，你懂得罢？&rdo;

这些话其实都是白说，因为彼此都不天真，这样的道理岂有不懂？而请求对手谅解，又是何其无聊？但殷螭便是不吐不快，纵使天真无聊也罢，就是想说给对方听‐‐也说给自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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