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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往事（第1页）

1992年，寨头公告栏处出现了一张张收缴民用枪支的布告。乡镇派出所的民警隔三差五频繁地出现在寨子里，在寨头的公告栏前面摆起了小桌子，桌子上的大喇叭来回播放着新出台且措辞严厉的禁令：猎枪一律收缴，私自藏匿，一经查出，惩罚是行政拘留和5ooo元的罚款。在当时这是一个足够有威慑力的惩罚条款，对于生活在这片山区的寨民来说，5ooo元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

在92年以前，寨子里几乎每个家庭都会有一把自制的散弹枪，一是用来打猎，二是用来防身。在那时候，打猎的收获，对于这个贫穷地区的人来说，并非微不足道。打猎作为家庭生活的补充，是寨子里延续生计的一个重要风俗。它不仅是一项被严肃对待的生计方式，在当时的年轻人眼里，更是一项充满了激情与野性的活动。

打猎的枪声响起，在烈风吹过的山岗，在秋雾弥漫的麦地，在鸟兽隐没的密林，在巨流翻滚的河畔，人们平静而艰难地与生活搏斗，抵御贫穷与压迫。所以当时自制的猎枪就像其它的农村手工制品一样，在集市和各个村寨之间暗自流传。

到现在我还记得小的时候寨子里头的人偷偷制作散弹枪火药的程序，先到山里砍伐一些金刚木棍，然后到山岗上将金刚木埋入坑中烧制成碳，再用碾盘将木炭碾碎，筛掉杂质，按比例配上火硝土，便制成了枪药。子弹则是到乡镇的铁砂厂寻找，豆粒般大小的废弃铁砂子遍地都是，它们是天然的子弹。

奶奶当时也有一把猎枪，但并不是拿来狩猎的，而是用来防身的。当时奶奶做道士的活，虽然挣不了几个钱，但是在生活上也还算过得去，不用像其他寨民一样冒着风险去捕猎。那时候，山里偶尔还是会有大型的野兽出没，奶奶经常往山上为寨民寻穴，带一把猎枪防身，那是非常必要的。

公告处禁枪令的大喇叭每天都会准时响起，但那些视猎枪为心爱之物的寨子猎人，根本不愿意交出猎枪，他们认为法不责众，打山鸡、打兔子不犯“王法”。最终，你观望我，我观望你，主动缴枪的人寥寥无几，在十万大山的深处，猎枪声依然不断响起，直到我奶奶的事情发生。

那天奶奶还是像往常一样，受到寨民的委托，到山上帮人家寻穴。因为禁枪令的大喇叭一直在公告处响起，奶奶又怕自己独自上山遇到麻烦，所以就用布匹把猎枪包好跟着锄头一起放在背篓，从家里的后门往山上走去。背着背篓，脚步沉稳的奶奶一边拿着罗盘一边看着山脉，沉默的大山偶尔还会传来砰砰的猎枪声。

就在奶奶找好方位，做好白绳定位，准备离去时，旁边的树冠丛响起了沙沙的声音。像是动物快速奔跑与树叶相互摩擦的声音，响声越来越大，方向也好巧不巧的往奶奶这边。

多年上山的经验，让奶奶有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这是大型猎物才会有的声音，恰好刚刚有几声猎枪声在响，肯定是刚刚那几个猎人没有打到，把猎物弄惊吓了。受到惊吓的猎物，如果是猛兽，在奔跑时可是像疯了一样，见人就扑的。

奶奶想到这里，就跑到一旁的背篓掏出猎枪，对着响声瞄准。

我爷爷从邻村做完法事回到寨子的时候，远远就听到警车的声音不断从寨子处传来。寨子的周围拉了警戒线，公告处的桌子边，寨民们排着队等候着民警的询问。爷爷走进警戒线时，正在排着队的一个寨民看到了爷爷，指着爷爷大声的喊：

“警察同志，警察同志，就是他，他是黄林芝的丈夫。”

爷爷还在疑惑中，就被警戒线旁边几个民警抓住双手，把爷爷反扣在地面上。这突如其来的被按在地上，让爷爷有些不知所措。

“警察同志，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没做什么违法违纪的事情啊。”一边的警察觉得爷爷有点不老实，扣住爷爷的手又用了加大了力度，疼得爷爷直喘粗气。

“你老婆黄林芝杀人了，杀了我们一个民警，你跟我们回去做调查”

“杀人？不可能，警察同志，林芝今天是去搜寻墓地啊，怎么会杀人？”爷爷听到杀人，更不理智了，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先跟我们回去，到警局再说。”另一个民警从腰间掏出手铐，铐住我爷爷的双手，然后往警车那边押去。

爷爷被民警押上了警车，警车在鸣笛声中驶离了寨子。

“今天在公布栏边放着禁枪令的那两个警察，在接到通知后就往上山赶去，急急忙忙的，在路过咱们家的时候还绊了一跤，我去扶他的时候顺口问了一句，他说是山那边有命案。”寨子里头一个汉子对着他媳妇说道。

“怪不得我从田里回来时，看到黄林芝被两个警察带上了车，本还想去问，被一个民警拦住了。”那汉子的媳妇一边回忆着。

另一个寨民听到了，对着他俩说：“听说死的那个民警，身中48粒铁砂弹，22粒洞穿心脏，是县公安局刑警刘队长的儿子。”

……

……

……

寨民们看着离去的警车议论纷纷。看小说，630boo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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