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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1页）

坐在桌前的男人推开汤碗，打个手势道：&ldo;马什船长，我正在等你。请坐。&rdo;声音柔和而有教养，平易近人。

&ldo;好的。&rdo;马什说道，声音轻得有些失常。他推开约克对面的椅子坐进去，让自己放松下来。

马什身材壮硕，六英尺高，三百磅重。他的脸红红的，蓄着一脸长长的黑胡须，以掩饰扁平的鼻子和满脸疙瘩。尽管如此，人们仍然公认他是河上最丑的男人。他身穿厚重的、钉着双排黄钮扣的蓝色船长外套，看上去凶恶威武。但是，约克的眼神让他无法嚣张。

这人是个疯子，马什下了判断。他在疯子和最狂热的传教士眼睛里见过相同的眼神，也在下游地区该死的堪萨斯的一个人那儿见过，那人叫约翰&iddot;布朗1。马什不想跟疯子、传教士、废奴主义者和戒酒的人打交道。

【1约翰&iddot;布朗（1800～1859），美国激进废奴主义者，试图以暴力手段阻止美国堪萨斯和内布拉斯加两地区成为蓄奴州。布朗最后被判处死刑，但其激进言论和武装行动却掀起了全美对奴隶制度问题的讨论，成为后来南北战争的导火线之一。】

但约克说话时却并不像个疯子。

&ldo;我名叫乔希&iddot;安东&iddot;约克，船长。谈生意的时候我自称j&iddot;a&iddot;约克，朋友们叫我乔希。希望我们既能成为生意上的伙伴，也能成为朋友。&rdo;他的声音很诚恳，有条有理，&ldo;我想你大概收到我的信了。&rdo;

&ldo;我一直带在身边。&rdo;马什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折叠起来的信封。刚接到这封信时，上面提供的商机像从天而降的好运，可以挽救他害怕失去的一切。但现在，马什不那么有把握了。&ldo;你想做汽船生意，是吗？&rdo;他说，身体朝前倾。

一个侍者走过来。&ldo;您要和约克先生一同用餐吗，船长？&rdo;

&ldo;请吧。&rdo;约克殷勤地说。

&ldo;谢谢。&rdo;马什说道。约克的眼神也许能瞪得他无法招架，但要说饭量，整条河上没有人比得过他。&ldo;我要汤、一打生蚝、两只加马铃薯泥的烤鸡。最好烤脆一点。再来点饮料把东西冲下肚。你喝什么，约克？&rdo;

&ldo;勃艮第2。&rdo;

【2勃艮第：法国东南部产的红葡萄酒。】

&ldo;很好，我也来一瓶。&rdo;

约克微微一笑。&ldo;你的胃口真不小，船长，真可怕。&rdo;

&ldo;这是个&lso;可怕&rso;的镇子，&rdo;马什字斟句酌地说，&ldo;我在一条&lso;可怕&rso;的河上谋生，约克先生。男人必须保持体力。这里不是纽约，也不是伦敦。&rdo;

&ldo;这一点我注意到了。&rdo;约克说。

&ldo;但愿如此。如果你要开汽船的话，这可是最&lso;可怕&rso;的事。&rdo;

&ldo;咱们言归正传，谈谈生意吧。你有一家货运轮船公司，而我想买下一半权益。既然你人在这里，我想你对我的提议是感兴趣的。&rdo;

&ldo;我相当感兴趣，&rdo;马什同意，&ldo;但疑问也不少。你看上去像个聪明人，我想，你在写这封信之前一定调查过我。&rdo;马什用手指敲着信，&ldo;你应该知道，这个冬天几乎让我破产了。&rdo;

约克一言不发，但脸上的神态命令马什说下去。

&ldo;菲佛河运公司，我的公司。&rdo;马什继续说道，&ldo;取这个名字，不只因为我过去一直在菲佛河工作，也因为那是我出生的地方，靠近加利纳3。我有六条船，大部分负责接密西西比河上游的生意，从圣路易斯到圣保罗，也有一些在菲佛河，从伊利诺斯州到密苏里。我的生意做得不错，每年都能新添一两艘船。但去年七月，正当我想着把生意扩大到俄亥俄甚至新奥尔良时，我的玛丽&iddot;克拉克号锅炉破裂起火，在迪比克附近。大火一直烧到船的吃水线，死伤上百人。接着是今年冬天，可怕的冬天。我的四艘船停在圣路易斯避冬：尼古拉斯&iddot;培罗号、邓利斯号、甜蜜菲佛号，还有我刚造好的伊莉莎白号‐‐她只航行了四个月，是条好船。长三百英尺，有十二个大锅炉，速度可以和河上任何一艘汽船媲美。我真的为我的这位伊莉女士骄傲。她花了我二十万，但每分钱都值得。&rdo;汤端上来了，马什尝了一口，皱皱眉，&ldo;太烫了。&rdo;他说，&ldo;总之呢，圣路易斯是个避冬的好地方，结冰不严重，冰冻期也不算久。可今年冬天大不一样。没错，就是冰塞。天杀的河，冻得结结实实。&rdo;马什伸出红色的大手，越过桌子摊开手掌，再慢慢缩紧手指攥成拳头。&ldo;放个蛋在我手心里，它会变成什么？懂了吗，约克？冰压碎一条船比我捏碎一个蛋还容易。解冻的时候更糟，大块冰凌沿河而下，一路撞坏了码头、河堤、船只。冬天结束，我失去了我的船，四艘全部完蛋，冰把它们都夺走了。&rdo;

【3加利纳：美国伊利诺斯州西北端的一个城市，位于罗克福德西北偏西。直到19世纪60年代，它还是一个繁荣的河港。】

约克点头。&ldo;据我所知，你现在还有一艘船。&rdo;

&ldo;一条小船。&rdo;马什说，他喝完汤，准备向下一道菜进攻，&ldo;伊莱&iddot;雷诺号。我一直让她跑伊利诺斯州，因为她载不了多少东西。她停在皮奥里亚1，逃过了一劫。这就是我仅剩的资产，约克先生。麻烦在于，伊莱&iddot;雷诺号不值钱。她全新的时候也只值两万五千元，而那是1850年的事。&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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