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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5章 七十四章 难道他做错了吗（第1页）

平湖如镜，一眼看不到尽头。天际垂云，与镜湖融为一体。洛寒枝低头看脚下，白沙沾在他靴上和袍摆上，指尖也沾到一点，一捻竟十分黏手，像是盐。

仲筤就站在他身边。湖水下面亦是雪白的沙，因为太清澈，看着很浅。但是仲筤丝毫不敢信以为真，他们盛着竹筏从海上漂来的时候，梁冲曾冒冒失失地落了一把匕首下去，那还是他躲在秃子山岛的洞里那会儿，从保圣寺的人身上缴来防身的。他们眼见着匕首“咚”地一声沉下去，那迷惑性的白沙湖底竟然怎么也触不到。仲筤意识到这其中有古怪，但当时没有想到鸣蛇会居住在这里。

洛寒枝顺着湖边走了一段，展眼看着过分平静的水面，突然道：“筏子不见了。”

他们留在这里的竹筏消失了。

仲筤并不意外地点点头。他们没有发现鸣蛇，但鸣蛇肯定发现了他们。不过因为认出了他，鸣蛇没有现身，只是悄然放行。

洛寒枝蹭了蹭脚底沾到的白沙，又问了一遍：“我们来找他做什么？”

瀚海诸魔以徊疾为首，多数投诚，尽数聚于饮马驿。但仲筤也知道，有人去密告鬼方城。恼火的是，他还真的找不到鬼方城到底在哪里。姬瀛的术法和他隐匿有此山、芥舟沉无易岛一样，是把某个地方整个从这个空间里“抹除”。确切来说，鬼方城在另一个空间里，必须要有人带路。

洛寒枝手搭凉棚，想在湖上找那个人面蛇身兽的踪迹：“鸣蛇能带我们去鬼方城？”

仲筤轻轻摇头，多半不行。“但他尤善此道。”

人面蛇神一族对于“空间”的术法尤其精通。瀚海是仲筤亲自封的，诸魔出入都只能老老实实靠腿走出沙漠。但鸣蛇甚至能打通这片盐湖和外界的海域，形成瀚海的一个出入口。若说还有谁能够帮仲筤找到鬼方城，也就是鸣蛇了。他将饮马驿交给了小岚，就和洛寒枝两个人到了盐湖边。

仲筤轻声道：“来请他帮忙。”

他的话音像一块小石头，在湖面上激起了一圈小小的涟漪。除此以外，眼前的风景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但洛寒枝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感觉那里的汗毛全都警觉地竖了起来。

仲筤平静地抬脚往前走了一步，洛寒枝本能地出声想拦，随即因为惊讶而噤声。水面下面好像有一块平地，仲筤稳稳地踩在了上面，荡开一小圈涟漪，而他的袍摆都没有湿一下。仲筤低下头，看见自己的影子映在水中，清晰得犹如明镜。他回头看了一眼，岸消失了，洛寒枝也消失了。

就在他看不见洛寒枝的那一瞬间，洛寒枝也看不见他了。

“仲筤！”洛寒枝急唤了一声，想也没想就往水里跑。他的脚步重，“啪”地一声，溅起好多水花，打湿了他自己的袍摆。洛寒枝惯性地往前跑了几步，感到脚下确实是一块坚实的平地，但到处都没有仲筤的身影。他回头去看，岸也不见了。只有无边无际的水面映着天际垂云，他低下头一看，没有看到自己，只看见一只小白雀，头顶竖着一根褐色的杂毛，好奇地歪着脑袋，豆大的黑眼睛跟自己对视。

洛寒枝：“……”

这水现本相。

可他转世为人，这具□□凡胎的本相也是人。能够映出前世本相，鸣蛇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远处突然有水声，“哗啦”一响。洛寒枝警觉地扣住两枚竹叶镖，人未转身，竹叶镖已经朝着水声传来的方向“嗖”地一声飞去。但湖面依然平滑如镜，竹叶镖消失在空中，仿佛扎入了云端。

仲筤突然侧过脸，两指一夹。熟悉的竹叶镖停在他指间。他转回头去看，水面无边无际，没有洛寒枝的影子。仲筤微振袖摆，竹叶镖从他指间自然地飘落，变回了真正的竹叶，轻如无物地悬浮在水面上。

仲筤道：“多年不见，我是哪里得罪了故人？”

一片静默。然后背后又传来一片“哗啦啦”的水声，仲筤回过头去，看见蛇尾一晃，消失在了水中。他低下头，看见另一张人脸悬在水中倒影的肩上，脖子以下生了蛇鳞，包覆住半个下巴。黄澄澄的一对眼睛里是漆黑的竖瞳。

仲筤抬起头。蛇影瞬间消失，水面轻轻荡开涟漪。

洛寒枝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鸣蛇前辈……”

虚空中突然传出一声轻蔑的嗤笑。

“前辈？”那声音又传到了洛寒枝脚下，他下意识低下头，看到一条有人的腰那么粗的蛇身快速地从水下一晃，吓得他下意识凌空而起，竟不敢站在水面上。

水中的小白雀跟着他的动作展开双翅，扑棱着悬在空中。

鸣蛇慢悠悠道：“九雒，你可从来没有对我这么客气过。”

水面又平静了一会儿，然后有什么东西要从很深的水底冒出来似的，发出“咕噜咕噜”的沉闷声响。仲筤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眼看着一条巨蛇突然破开水面，身体竖直，竟有三四丈高。仲筤不得不抬起头看他。鸣蛇弓起脖颈，人脸俯下来，黑色的竖瞳定定地看着仲筤。

“我已经帮过你的忙了。”他冷着脸，语气有点儿不耐烦。

大妖的躯体太庞大，仲筤在他眼前小得像一截柴。他不得不仰着脸看鸣蛇，但神色却始终很淡然，没有一点儿居于人下的局促。

“你指哪一次？”仲筤慢条斯理地问他，“是一千多年以前，还是……”

鸣蛇甩了一下脖子，声音隆隆发震：“是我把你送出了瀚海！你……”

仲筤平静地打断他：“那不是我。”

鸣蛇顿时停住，脸重新缓缓逼近仲筤，似是在端详他。他虽然在蛇身上生了张人脸，但没有长头发。额上包覆着蓝莹莹的鳞片，像龙一样，长了两个角。仲筤抬眼看了看他的角，勾了勾嘴角。

“看来你修为大成了。”仲筤似是真心赞叹，“了不起。”

天生的大妖修炼跟凡间生灵修炼不一样，追求的并非成仙。不过因为上古大妖多已绝迹，无论是眼前的鸣蛇还是当年的伯峳都只是他们的后裔。仲筤也不知道他们修炼到底追求什么，只知道真正“炼成”了的大妖可以直接跟“神”对话。毕竟他们的祖先本就多半是神的信使甚至坐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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