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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无书嘴上依旧不闲着,继续撩道:“怎么不开口,当了三天哑巴猫崽子,当成习惯了?”谢白活动开了手腕,终于垂下手扫了一圈房里的布置,冷冷淡淡地冲他道:“你是谁?这是哪儿?”殷无书:“……”掐着时间点上来看谢白的娄衔月他们刚巧到了房门口,一开门就听到这么一句话,顿时一脸蒙圈地僵在门口,眨了半天眼,一时间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别闹。”殷无书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怎么好好就不记得了。”谢白掀开被子坐到床沿,一边不客气穿着拖鞋一边道:“谁知道呢,就是觉得脑子里被人抽空了一半,只记得跟自己有关的部分了,其他模模糊糊都不太清楚,大概被撞了脑子或者灌了药吧。”他说完干脆地站起来,刚才坐在床上活动了一会儿已经足够他手脚恢复力气,所以此时的他步子迈得又大又稳,几步便到了窗边,抬手撩开窗帘,朝外头看了眼,边看边头也不回道:“所以你还没有回答你是谁,这是哪里。”洛竹声在门外“哦”了一声,一本正经地嘀咕道:“摇烛散起效了?”娄衔月嘴角一抽:“还真是掐着指头挑的好日子。”殷无书:“……”是啊,怎么会好好就不记得了呢,只可能是被人灌了药嘛。什么药这么作孽?摇烛散吶。谁灌的呢?我啊。殷无书头一回感受到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什么叫自作自受。谢白这模样一看就不是真忘记,要真不记得他是谁,不记得这是哪儿,以谢白防备心那么重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格,睁眼就该直接动手了,也不可能站在这里不紧不慢地挤兑他。纯挤兑。他甚至都懒得装一下,就这么顶着一副“一看就什么都记得的”模样,说着“你谁,我不认识你”的话,挤得他哑口无言。一看就是对摇烛散这事儿耿耿于怀,这气劲一时半会儿都消不下去。谢白冲窗外看了一眼,似乎在犹豫是直接开窗跳下去走人,还是正常出房门走楼梯下去。他扫了眼窗外的灯火,而后果断推开了窗玻璃。窗框在滑槽中发出滚轮转动的声音,殷无书一听便要从扶手沙发椅里站起来,就在他要撤掉金线圈暂停大修的时候,谢白又回过头来,乌黑的眸子盯着殷无书,道:“虽然很多事情想不起来,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看到有人伤没好就逞能,装得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就格外火大,看到你的脸尤其如此。”殷无书:“……”他知道谢白这是变着法儿让他老老实实继续大修,不许乱动,但是……谢白扫了眼他身后的扶手沙发,淡淡道:“我一火大,好像就更想不起来事情了。”殷无书:“……”逗了三天的猫,终于还是遭报应了。他点了点头,又坐回到扶手沙发里,好笑道:“那等我老老实实大修完,少侠你气能消了么?”“虽然我不认识你,但是直觉告诉我‘老实’这个词跟你没什么关系。”谢白抱着胳膊,似乎也不急着走,倚坐在开着的窗沿上,看着殷无书。殷无书这个人想装样子的时候,几乎没什么破绽。之前他一直绕着变成猫的谢白转悠,整天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根本看不出他恢复的情况和最真实的状态。只有在大修的时候,他的实际状态才会相对明显地体现出来。谢白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殷无书的脸和双手,在手腕和指尖略微停留了一下,看到他手指尖青白色的死气将消,多了些正常人的血色,这才收回了目光。殷无书还在接他的话:“哦?怎么个直觉法?”谢白言简意赅地答道:“面相。”言下之意你长得就不老实,鬼才信你。殷无书:“……”娄衔月张口添乱:“这话太有道理了。”门口的几人刚开始还有些懵,几句下来都看出来谢白是在挤兑殷无书。有生之年能看到殷无书这么吃瘪,实乃一大幸事。于是一个个地都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企图再加点火。可惜,谢白也不是真遛着殷无书给他们玩儿的,他看清了殷无书的恢复状况,又堵了殷无书几句,目的就都达到了。于是他冲门口的娄衔月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招呼,然后对殷无书道:“不认识的地方我就不多呆了。”说完,整个人顺势朝后利落地一翻,便消失在了夜色里。几分钟后,杨花巷巷口便多了一个瘦高的身影,大步流星地朝里面的那片居民楼走去。谢白身上穿着的是一套干净的衬衫西裤,只是不太合他的身,略有些大。这是在他躯壳还昏睡着的时候,殷无书给他换上的,那时候窝在小黑猫躯壳里的他只能木着脸在旁边看着,感同身受地僵直着细细的猫尾巴,十分不自在。夜里的风寒气很重,谢白避开风匆匆上楼回到了住所。屋子里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模样。只是他带走了放在方几上的书,又带走了原本生长在其中一个卧室里的万灵树,整个房子便显得空空荡荡,原本就不多的一点人气更是消失殆尽,仿佛这里从来就没住过什么人一样。不过也确实要空出来了。谢白这么想着,便抬脚进屋扫刮了一圈,把当初带来的一些零碎东西,诸如朱砂符纸之类全都收纳进了手中的一个小布袋里,又把一整个书柜的书统统扫进去。他最后看了眼这个独居了十多年的普通屋子,抬脚迈出了门。调养生息这种事情,还是老老实实回阴客该呆的地方进行更为合适,毕竟那里更适合万灵树生长修复。况且,当年他搬出来是因为不想再看见里面那些景象,而现在,那些景象已经不会再让他难过了,他自然就不介意再搬回去了。边郊尽头,槐门烟酒的招牌依旧只亮着大半边,坏了的灯始终没修,缺了个木字旁,怎么看怎么像是鬼门烟酒。谢白从那里路过时,店门里坐着的中年男子依旧慌急慌忙地放下手里玩着的平板电脑,翻出香炉来对着谢白插香叩拜,搞得谢白步子迈得更大了。上一次他还是和殷无书一起来的这里,那时候河边还遍地是废墟,看起来又荒又乱。而现在,明明并没有过去多久,那些废墟却已经被清理了大半,露出了一片未经处理的荒地,也不知道后续会被用来做什么,是建新的居民区还是建商户。不过不管岸边怎么变化,都妨碍不到那条深而长的河、河上一直一拱的两座桥,以及对岸那片迷蒙不清的雾。谢白熟门熟路地走过拱桥,瘦高的身影隐没在浓重的雾气里。这座拱桥其实只有一半,另一端并不直接连着岸,而是连着水中的几块圆石。他从桥落到圆石上,依照一种复杂的顺序,踩着那一片圆石走到对岸。对岸的雾里凭空立着一扇门,门边挂着一盏纸皮灯笼,在雾气中微微晃着。谢白抬手在门上不同位置扣了三下,门锁应声而开。他看着这久违的住处,轻轻吸了一口气,而后推门走了进去。他扫了眼门里的景象,一脸淡定地抖了抖手腕,一只黑色的小猫便出现在了他的怀里。只是那小猫闭着眼蜷缩着,一动不动,几乎看不出死活。不过谢白知道,它还残留着一点活气。这是他寄魂三天的那只小黑猫,是殷无书的心脏。尽管只剩下一点近乎于无的活气,谢白还是想试试,看看能不能把它重新养活。谢白之前的话起了点作用,殷无书还真老老实实地呆在太玄道继续他的大修,接连几天都没有露过面。谢白在久违的居所里调息休养了几天后,挑了个阳光不错的早晨,泰然自若地去了临市法医中心。谢白仅仅待过一周的办公室里又是一股死气沉沉的氛围,江昊然和老陈他们伏在桌案上,耷拉着眼皮噼里啪啦敲着键盘,个个眼下都是一片青黑,眼袋和黑眼圈占了小半张脸,一看就是又加班了,这会儿估计在赶什么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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