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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他来了（第1页）

休养了两日的康世华再次站于城墙之上，虽然刀口并未愈合，疼痛仍在，风雨的侵袭让他虚弱地身体感到尤为地寒冷。但他的心却是暖的，因为心爱之人就在身旁。

死生契阔这是誓言，这是康世华不悔的誓言。纵是无法执手偕老，康世华觉得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因为他觉得上苍定会怜爱自己，会让他在来世继续守在爱人的身边。

由于四门被围，临梓城与外界的联系完全地断绝了。即便是云州军已经全军抵达临梓，康世华与城中的众人也无从知晓。荆山处的狼烟升起时，康世华与楚风烈都看到了。并州军近一个月时间的不作为，让康世华对他们彻底地失望了，巨大的狼烟让他觉得那只不过是被困求援的信号。对此，康世华也无能为力，城中不足两万的兵力，已经无法再派出一兵一卒对外增援了。

临梓城中的百姓，恐惧的情绪已经到了极点，每个人都处于瑟瑟发抖的状态下，不再踏出房门半步，他们觉得那扇门，便是自己生命的最后屏障。

唐婉珒没有留在别坊，依旧带着两个丫鬟奔忙在伤兵营中。多日来的辛劳让少女消瘦了大半，灵秀的双眸也覆了一层黑眼圈。唐婉珒的心中也是恐惧的，但她又觉得再多的恐惧也不过是一死。如此地想法下，倒是让少女的心安定了不少。

少女的身上多了一柄短刃，那是当年父亲佩戴过的，是军中的制式短剑。唐婉珒并非是想要城破后与敌人以命相搏，她知道自己没有那个力气，但杀死自己的力气还是有的。

在这个时刻，还有一人留在风雨中，那是居住在市井巷口的刘婶。当一名辅兵将玉佛交予刘婶的手中时，刘婶没有眼泪流出，只是接过玉佛的双手剧烈地抖动着。随即将玉佛仍在了地上，狠狠地踩了上去。

以后的每日里，刘婶似乎忘记了送来的玉佛。唐婉珒在城隍庙与伤兵营处，总会看到刘婶那焦急地眼神。她一直在寻找着，渴望能找到二牛的身影。哪怕是残了肢体，又或是冰冷的尸身。

刘婶那焦急的眼中满是呆滞的神色，凌乱地头发已是雪白。也是那日起，刘婶再也没有进过家门，无论白昼都孤独地坐在井沿旁，呆呆地望着城门的方向。

入夜，雨下的愈发大了。雨丝成线，借着风势漫天飞舞，如无尽的离弦之箭射向地面。霎那间，地面之上积流成溪，水花飞溅。飞溅而起的水滴被骤风吹散，升腾而起与雨线交织在一处漫起了烟雾。一道道惊雷在天际炸响，似金蛇狂舞般的闪电撕裂了夜空，照亮了大地。顶点小说

在这一瞬间的光亮下，康世华望见了城下密密麻麻的北狄兵再次蜂拥而至。

此时的康世华已经被血水浸透了全身，缝合的伤口早已崩开，鲜血混杂着雨水自腹部流向了地面。身上的青甲被砍裂了多处，在雨水的冲刷下，翻卷的伤口呈现出了灰白色。原本束起的黑发在厮杀中早已散开，一缕缕地披散于身。青白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血色，唯有带着决绝目光的双眸中赤红一片。

从正午直到入夜，北狄军无休止地攻击了五六个时辰。一次次的冲击，一次次的击退。在这反复的拉锯战中，大批的守城将士倒在了血泊中，鲜血在雨水的冲刷下染红了整面城墙。

此刻，临梓守城将士已经不足万人。便是这些人中有的身负重伤，再也无力举起迎敌的利刃。有的满身鲜血，却始终没有丢下杀敌的刀枪。他们相互之间彼此搀扶着，全部站在了城墙上。

风雨之下，每个人的脸上都毫无畏死之色。雨水淋湿了他们破碎的战甲，寒冷尽袭了他们满是伤痛的身体，但每名将士都挺直了腰身，无所畏惧地望着城下。

即便是今日城破身死，他们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战至今日，每个人都尽了自己应尽的职责。他们不辱卫朝军人的称谓，也没有使北境云州军蒙羞。

雨水在这些神情坚毅的面容上肆意的冲刷着，寒风也在肆虐地撕扯着他们早已凌乱的湿发。无法冲去的血迹，为这一悲壮绘上了浓重的一笔。

便是此时，荆山佛光岩上的观音阁中，那尊每日都注视着临梓城的佛像，由于年代久远又经雨水的浸泡花了油彩。不知是不是巧合，佛像的细眼下垂落了两行清晰地水印。想来是慈悲的观音菩萨，也不忍看到如此地惨状而留下了心伤的泪。

楚风烈因伤痛声音有些颤抖，但话语依旧平淡地说道：“王爷，末将能与王爷一同战死沙场，是末将的殊荣。”

他始终坚强地站在康世华的身侧，他背部那令人触目惊心的刀伤，使其几乎无法直立，但依旧站直了身体。

康世华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滑过嘴角时雨水变成了殷红色，他狰狞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道：“老楚，今日我们战死沙场，来世我们定是要再做兄弟的。投胎时可要跟紧了，我们云州军的兄弟情份是要做上几世的。”

楚风烈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随意又带着些许的悲壮，声音却是激昂地说道：“王爷您放心，无论如何我老楚都会跟上的，弟兄们也都会跟上的。兴许我们在那边，还得和这些北狄人再杀上一场呢。王爷，就是有些遗憾不能再见到子墨将军了，咱们云州军的弟兄少了大将军可不成呀。”

康世华嘴角再次有血水流出，也笑道：“没有什么遗憾的，老楚。子墨在上边杀人，我们就到下面杀鬼。我们云州军就是要让这些北狄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靠在康世华身侧的雅若轻声地说道：“世华，你说子墨哥哥现在会在哪里呢？见不到了我们，子墨哥哥应该会伤心的吧。”

雅若的领口处一片血污，一根铁枪曾抽击在她的背部，让她吐了许多的血。散落的辫发混着血水粘黏在面颊上，遮挡了半张面容。苍白的嘴唇因寒冷有些颤抖，但还是带着笑意。

康世华再次握紧了雅若的手，并向雅若的的身侧靠了靠，轻声地说道：“子墨或是正在平阳杀敌吧，也许正在赶来的路上。见不到我们子墨会伤心，但他也会为我们报仇的。他不会让乞颜塔里台渡过天水，一定不会的。”

康世华望着身边的雅若，不无遗憾地继续说道：“雅若，今生我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陪你放牧草原了。等到来世，等到来世我一定陪你。陪你采最美的花，陪你看最美的夕阳，陪你......”

话语尚未说完，康世华身侧的楚风烈猛地抬起了右手，指向了城门外的西北方向，高声说道：“王爷，您看，您快看，那里有骑兵杀过来了，有骑兵杀过来了呀！”

楚风烈的声音有些颤抖，抬起的右手也在风雨中抖动不停。

密集地雨丝并没有阻挡住徐清砚的视线，他的目光透过层层雨帘直视着前方的北狄军阵。身下的战马如同一支利箭，刺破了雨幕冲在了队伍的最前端。

自并州大营出发后，徐清砚便率领着骑兵飞驰如电直奔临梓城。他知道多耽搁一刻，临梓城的危急便增加一分。抵达临梓西门处时，徐清砚没有等待大军的全部到达便发起了冲击。

六万余骑的骑兵分列数队，以赤甲军为前锋，同一时刻自西向东，迅猛地向城下的北狄军冲击而来。一瞬间，飞驰的队列仿佛是数条奔腾的地龙，破了雨墙，断了雨瀑，搅翻了漫天的雨雾。在冲进北狄军阵的一霎那，奔腾的地龙瞬间变成了势不可挡的长枪，顷刻间挑翻了北狄军密集的阵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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