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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木他们到家门口时,唐大嫂已经焦急地站在大门外,看到他们过来,忙迎上前,嘴里不住道:“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弄成这样?我听张婶子说...”
唐木匠此刻正担忧儿子,又见家里其他人听到狗子出事都跑帮忙,就她老神在在呆在家,现在又上来碍手碍脚,心里一阵烦躁,打断道,
“先进屋,狗子还伤着呢。”说着绕开唐大嫂,背着儿子径直往屋里走——唐木刚和人打架,唐木匠怕他没力气,半路把唐云接过来背了。
唐木抱着唐宁顺势跟在后面,再后面张老爷子派的的家丁更是眼睛长头顶上,看都没看地擦过唐大嫂,唐大嫂愣了半晌方咬牙回屋。
这边几人刚把唐云放炕上,那边张德柱家的就领着孙郎中进门,那家丁一看,责怪道:“早说你们请了郎中啊,我爹还在外头请郎中呢。”
唐木匠赶忙赔笑:“这不我也是到家才知道的,他婶子也是热心肠,让你爹白跑一趟了,真对不住。”
唐宁在旁翻白眼,这都什么时候了,老爹还有心思应付仇人的奴才,二哥可耽搁不得,他上前拽着孙郎中袍角往里拖,“大夫,快看看我二哥怎么样了?”
孙郎中低头一看,发现是个白嫩可爱的小娃娃,也不介意,抱着药箱由着唐宁拖进了西侧屋。
屋里,唐木正给唐云擦脸,唐云黑黑的皮肤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人迷迷糊糊的。
孙郎中一看,整肃神色,上前摸脉,脸色有些凝重。好一会儿才放下手说:“胸内受了挤压,呼吸不畅,有些伤了肺,还好时间不长,不严重,我开几副药,好好调理个把月就能痊愈。”
听了这话,唐木匠父子略松了口气,只唐宁面带忧色地追问:“大夫,二哥他被打了耳光,你看可要紧?”
孙郎中听了,又郑重地捧着唐云的脸看了看,再摸脉,这次时间长了点。
唐木匠在旁有些尴尬,脸色红了又青,青了又红,转而跟着紧张起来,虽然他也是怕那张德春出手,才不得已打了儿子,但他心中还是十分愧疚的,也担心万一儿子让自己打坏了可怎么好,毕竟那会他受了气,心中也埋怨儿子不学好,下手有些重。想到这,唐木匠无比懊恼,恨不得抽自己俩巴掌。
孙郎中有辛重的声音打破一室寂静,“看这孩子情形,脸上会肿几天,至于这耳朵,听别人说话会略微有些困难,具体情况要等他醒转几天后,耳鸣消失,才能知晓。我也只能开个方子试试,具体效果就不好说了。”
话音刚落,屋里就响起“啪,啪”两声,众人循声望,唐木匠脸上粉红,眼角微微湿润,低着头不停吸气,显然在努力克制自己。
孙郎中赶忙补上:“不过,你们也别难过,等这孩子适应了,应该只有特别小的声音听不见,其余和普通人差别不大。”
唐木也劝慰老爹:“爹,这不怪你,要是没你这一巴掌,张德春还得打得更严重呢,狗子这样也算万幸了。”
唐木匠自责,“可要不是德春他爹来,狗子一样要被人打断手指的,还是我没本事,护不住自己的儿子。”
“这不怪您,要不是这小子不学好,偷人家东西,也不至于招惹这祸事,说到底还是他不老实。”唐木实诚,不该说的也倒出来了。
唐木匠一听,又有些哽咽,“狗子偷人家牛粪,还不是因为家里没柴烧饭,心里急得,才想舀牛粪充数。”唐木匠长叹一声,“到底,还是我没本事,家里穷成这样,委屈你们了。”又想到这家里没柴,是唐大嫂因妞妞吵着冷,不停烧炕的缘故,往年只烧一个炕,家里的柴还是有剩的,心中对唐大嫂也埋怨起来。
唐木连忙摆手:“爹,您起早贪黑地干活,才三十都有白头发了,是我们太小没能帮衬您什么,爹,您别担心,我手艺学的也差不多了,以后也能跟着您做活,到时您也轻松点,我也能往家里舀钱了。”
唐宁在一旁听着,目光看向唐木匠的头发,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映在唐木匠身上,唐宁迎着光,本就比别人看的更明的眼睛立刻捕捉到了他头上反射着阳光的白发,而他的身影在阳光的映衬下,也越发显得佝偻,这是长年做木匠活的人都要留下的忧,还有那不自觉微眯的眼,那深深的鱼尾纹。
唐宁心中发酸,其实自从他来这之后,从晚上听唐木匠做那事时,唐木匠偏心后母时,唐宁心底就瞧不起唐木匠,觉得他好色,耳根子软,懦弱,农村粗汉一个,这种唐宁前世根本都不屑一顾的人却成了他的父亲,和他前世的父亲云泥之别,在他心中这种父亲只是一个符号。
然而,现在唐宁才发现原来父亲这个词不只是一个符号,他是他们这个家的顶梁柱,他为这个家付出了所有:汗水,青春,健康...,他用尽一切守护着自己的妻儿,受他保护的唐宁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他呢?
唐宁很惭愧,伸手拉唐木匠的手,摸着他手上厚厚的老茧,心说,这个乡下汉子,从此,就是他的父亲了。
唐木匠低头看着小儿子,水汪汪的大眼努力安慰他,心里软软的,心说为了你们,再苦也值得。忽然,他觉得手心有些湿润,这大冷天的,手心哪里来的汗,他蹲下掰开唐宁的小手,红通通破皮了一片,顿时心疼得不得了,忙喊孙郎中看看。
孙郎中又给配了副伤药,就打算要走,他早就被刚刚父子温情弄得浑身不自在,要不是还没舀到诊费,他早就溜了。
说到诊费,唐家父子三人立刻瞟向了那家丁,那家丁鼻孔朝天,不情不愿地丢了一串钱,剩下二十文死活不肯给,说是自己和老爹的跑腿钱,唐木匠无奈,只得又补上二十文。
孙郎中舀了钱,摇着头走了。那家丁又警告了唐木匠一番,说自己已经给了诊费,可不能事后算账,也不能告诉老爷子云云,看唐木匠态度诚恳,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自此,忙乱了一天的唐家才算安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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