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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双颊渐热（第1页）

玲珑听瑞文如此说，倒是确有几分动人处，不免又觉与之更为亲近。本来，尉迟口中，这马瑞文乃是不堪奸诈之徒，只是这十数天的接触，不但琴棋书画，就是人品，玲珑觉得仿佛都没什么可挑剔的，所以到底尉迟当日的那些话是纯属诋毁之言，还是纯真无假，还是应该掂量掂量的。不过无论如何，今日自己与这长髯的瑞文剖心相谈，心中觉得十分舒畅。

真是不知今天怎么了，居然把对百合尊的丁点知识全部掏出来了，玲珑想着，不禁摸摸脑门。

“天底下，从古及近，包罗那书上有的，民间存的，口耳传的，我统共都得了来，共一百二十种针绣的技法，现在独独还有两种未得，我的这些绣女们如何也揣摩不透，无论老少，都以此为难题，苦心想攻破但又无力为之，眼看离八月十五只剩下四个多月，大家都有点着慌，正好贤侄女来了，倒是说不定可以给我们解决问题呢。”见玲珑脸上和悦气色，马瑞文趁机又道。

“原来八月十五还有这等紧要的事情！”玲珑道，“原来那请柬上的美事只是幌子！既然姨父坦诚，玲珑也怎好说不愿？”

“能否解决寻摸出来，倒不敢说，但愿意一试！”玲珑双手抱拳，斩钉截铁道。

“那行，侄女就不必出去了，我让唐大娘为你安排。”瑞文道，“从此烦你操劳费心吧！”

两人一个请求帮忙，一个巴不得早点入行，真是一拍即合。这里马瑞文说完就托付唐大娘安排照看玲珑，言毕便起身离去，留下玲珑随大娘往自己的住处走。

那住处也是在一条巷廊内，玲珑跟着走时细心看了，并非刚刚那绣猫女的所在，而是另外一处地方，不过，这地方倒比刚去的还宽敞，屋里陈设也更讲究舒适。

“姑娘就在此处吧，今晚先歇着，明天一早我着人带你四处看看，再，明儿我让各班的当家，把我们现在的所得都拿出来给您过目，您有高见不妨指点，有不解的，也可直接问她们。到时诸事完了，就请姑娘自己回房，好琢磨要绣的东西，倘或一日得了，即刻告诉我，我拿去给众人研摩，如此，也好早日让庄主乐去。”唐大娘打开门，递给玲珑一把锁钥道。

“大娘客气谦虚，玲珑有什么资历可以随意指点别人。只是还有事不懂，这地堡里不能随便言语，什么时候该言语，什么场景该静默，倒是大娘指教一二，我好不犯错去。”玲珑道。

“姑娘有所不知，刚刚让姑娘不要说话，那是我有所顾虑的。我们这里的绣娘们，全副精神只在绣布上，每每劳动心脑动针时，最厌别人在旁聒噪，所以在她们面前，我也是能少说话便少说，能不张嘴便不张，免得招来骂怨；还有若你在什么地方见到谁有什么怪异举动，也别出声，她们都是有自己缘故的，出声打扰了，不但那个被打扰的人不开心，就是旁人，也定要群起责之的。所以不该说时倒是不说的好，省去多少麻烦！”唐大娘道。

玲珑听着直点头称是，送走唐大娘，自己就一歪，躺在了一张大软榻上。这雕花榻宽软非常，不但她一人躺下宽敞，就是再来一两个，手脚也划拉的开。

玲珑想，我这身份想是与刚才绣猫的那几个有异，所以才得这样舒服的住处，不知是马瑞文想早得成果，诱以好物质，来让我下死功，还是真就认了我这个亲戚，真心相待呢？若有灼烽在，自己就不用这样费心劳神了，全凭他判断安排好了。

此时也不知灼烽到了何处？

那样一个聪明果敢的男子，想必不会吃了尉迟的亏。

如此想了一番，玲珑渐渐觉得困了，就起身到了里间，寻了个床，倒头睡下了。

第二日，正睡的香时，就听有人敲门。起来开门一看，原来一位桃李年华的姑娘立在门外，丹唇皓齿，笑意盈盈。

“姑娘请梳洗了出门，各个当家的都在议事厅呢，专等姑娘去指点，唐大娘让我服侍姑娘吃饭，然后再引带着前去。”说着便从身后拎个大盒子，并一壶热水，玲珑三五下把自己收拾干净，填饱肚子，随那女子出门往议事厅方向走了。

这路上七拐八折，虽复杂难辨，但玲珑都记清了，她暗暗观察感叹，所见更比昨日还觉不可思议，这地方哪能用“村子”作比方，“村子”何等僻陋，此处应该说如同“地宫”更合适，因为“宫”的华奢也大概如此吧。这马瑞文，或者说这仓颉教，在江湖了无气息多年，原来养精蓄锐在此，想那八月十五必有一场好戏，可令世人惊叹了。

玲珑被带入议事厅，眼前宽桌旁坐着十几个中年女子，面前各放着一堆软缎，每块上各有不同种类花型的刺绣，玲珑扫眼望去，见有那雕绣、绚带绣、戳纱绣、鱼骨绣、山形绣、乱针绣、抢针绣等不可足数，有她见过的，也有她从未见过的。

见眼前品类繁多，玲珑兴致一下盎然起来，她自己也不知今天是怎么了！虽说往日也爱针绣，但绝没有此刻的狂热……见到如此多各种各样、刁钻古怪的绣品，居然血气沸腾，好像心中有个什么东西苏醒了一般，那双颊也因之渐渐热了起来。

“玲珑姑娘乃马庄主亲自荐的高人，所阅绣品无数，她拈针走线的功夫乃是闺阁中万人景仰的典范，如今亲临了这里，你们且都把自己班中的东西一一陈上来，让姑娘过目，且不可多嘴多舌，敬听姑娘品评。”唐大娘向来喜欢安静，所以此刻也忍不住强调‘不可多嘴多舌’。

于是一个大个长腿女人走上来，抱着一沓软缎，轻置玲珑面前，然后垂手静立在侧。

玲珑拿眼一瞧，便知那展开绣缎中的诀窍机关。

“这个姐姐所陈的是‘正则绣’，又称‘锦纹绣’。线条长短交叉，是分层加色的。这活泼流畅之感确实非比寻常！早听闻它已失传很久了，姐姐好思路技法，居然琢磨出来了。”那妇人听玲珑如此不惜赞词，心中美滋滋，一脸喜色便呈在面上了。

如此这般，那十几个人都一一陈上，玲珑所言所评总不离左右，人人心中顿时服气敬佩起来，都道玲珑如此小龄，居然见识这样广，怪道庄主那样推崇。

那唐大娘起初也并不看好，现在自然也随众人一样，对玲珑刮目相看起来，见诸事已毕，就热切切走上前来。

“玲珑姑娘真是神人下凡，我教今日能遇见，也是仓颉大兴之先兆。我把姑娘一应所需都早就着人送到房中，您现在是先随处走走看看，还是就回房中，我好安排人帮助服侍。另外这些已经琢磨出的东西，我让人画下样品临晚送给你，这样姑娘也就不必再走那曲途，直接想别人未想出的便是。不知玲珑姑娘还有什么其它事情吩咐去做的，我一应调停着给准备好。”唐大娘殷殷切切道。

“唐大娘，您今日陪着也很辛苦，现在我并没有什么想的东西，等想到时再找您要。我不是客气人，您想必也看出来了。”玲珑笑道，“只是倒有个人，想让大娘引荐认识，早听闻她的绣功不同一般了。”

“姑娘请说是谁，没有我不知道的。”唐大娘道。

“茗儿。”玲珑答。

“她？此时竟不能了。庄主昨夜速让她出去，还未回呢。等回来了，我让她来找姑娘。”唐大娘道。

听闻马瑞文喊出了茗儿，不知因何缘故，或许昨天谈话中她玲珑提到茗儿，替她抱不平了，难道姓马的喊她出去要挟叮嘱？玲珑心中有疑，但一时也不能解开，只能等茗儿回来再说。

玲珑回到自己房中，见新搬来的绣架旁一口大箱子摆在地上，开来看时，只见里面除了有各色上好丝线、金线外，各种大小各异、材质不同的针、缎，还有那绘形的笔，切线的刀俱在箱中。玲珑见了这些东西，那心中喜悦又把茗儿出去的疑虑冲淡了。

她今天的心绪也着实让自己奇怪，从没如此过……居然爱女红到这个地步，连自己都诧异非常，隐约觉得以前仿佛专门驾驭这类东西一般。

这倒是奇了！除了给继母王倩绣百合，同巧娘学易容术之外，自己并非是那把针线爱到骨子里的人，且易容与刺绣又非一个概念，一个飞针动人皮肉，一个飞针纳入布缎；况自己动针线的时间屈指可数，今天在议事厅上历数花纹样式、派别历史，无一走样，怎么倒像前世就是和这些东西打交道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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