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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还是低估了太后，为了一己私欲可以霍乱朝纲，真是脸面都不要了。”说来还是为了她范家子侄的事儿。前两日官家上咸宁殿里捞她，拿范龟年的凶案震慑太后别轻举妄动，太后也是个狠人，闻讯并没收手，转天上，联合几个范氏亲信，上元节一大清早具表上书，言官家即位元年那场科考进士科涉嫌舞弊，洋洋洒洒一篇奏陈，一气儿抖落了三位天子门生，全是官家手里最得用的庶族儿郎。千扬听得直摇头，“她老人家说舞弊，就是舞弊了？不说里头究竟有什么实据，就说这三位进士，都是一穷二白的书生，上哪儿找门路拜座师，哪来的银子买试题？若真有舞弊，还不是他们高门子弟的捷径最多太后这矛头挑的真不讲究，说出去也没人能信呐。”官家却冷笑说有人信，“那年进士科的座师是闻东昌，范家门的好女婿！他头一个出来认罪，全数认下了向那三人鬻题，连细枝末节儿都对得上，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官家几乎咬牙切齿，“太后是真舍得，拼着送一个馆阁大臣成弃子，也要叫朕的日子不好过。早上才往中书门下递的奏报，今日朝廷休沐！连百官都没得信儿，外头太学里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要朕严惩舞弊人员，还科考一个清明——这背后要没黑手，狗都不信。”千扬沉默了片刻问：“那今日上元观灯，您还去么？”“当然得去！朕要是收手了，不正中他们下怀？”官家顺了顺气，冲她点头，“不是大事儿，朕完全能应付，你别担心朕只是被太后的下三滥手段气着了。”千扬没他这么笃定，“您今晚还是别微服了吧，叫人跟着，行不行？”官家显得有些勉强，“朕原本是想，你若有想去的地方，不愿叫人知道，微行方便些。可你若实在膈应就依你吧。”千扬腹诽，怎么看着是您玩心大，想甩开了人年少轻狂一番呢？好在这日终究没变天，傍晚时分，千扬换了女使的打扮，随侍在圣驾侧，跟着浩浩荡荡的法驾往永定门去。这一路瞧不见什么，从宫城正南边儿的崇德门出宫，早有禁军开道，两侧都围了黄幔子，眨眼的功夫便到永定门下。待登上城楼，上京城活泛生动的烟火气才漫上眼前，暮色四合，已经有天灯陆陆续续升腾起来，绵延屋宇间悬起各式样的花灯，数不胜数，直缀到天边去。真是比梦里臆想的还要美，这景象不能多看，看多了，就再不想回到那四四方方的逼仄宫墙里去。这一场与民同乐的祭天官观灯，千扬压根儿没留意别的，只觉得四处都看不够。完事儿了官家隐秘地牵了一把她的手，“站了大半时辰，冷不冷？”这一说，还真是寒从脚起，适才却全然顾及不到。禁军又领着帝后往城楼下去，千扬跟着官家，听他已经开始兴致勃勃地筹划起来，“你饿不饿？咱们先去东胜楼吃面蚕吧！”按计划，他们该在永定门前上一驾不起眼的马车，再悄没声儿地脱离队伍，然后有一晚上的自在逍遥。可官家才要携着她往马车走去，一瞬间，四面八方突然冲出无数人，高喊着向他们的方向涌来，潮水似地填进城楼前的每一寸空隙里，霎时就将她同官家冲散了。千扬来不及反应，她被人潮带着左冲右撞，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儿。涌来的人群清一色着黑袍，她勉强往城楼的方向张望，却只见高高低低的脑袋，压根儿瞧不见官家的身影。千扬搂搂抱抱两句话的功夫，齐王并没松开她，双手环住她腰提溜着她走动。他身量比官家还高出半个头，稍一使力，千扬便叫他带得双脚悬空，和个物件似尽贴在他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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