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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第1页）

钱宁磊家在更北方的Y市，从地址上看在市中心附近。林盛从机场大巴下来，打了一辆出租车到钱宁磊家所在的街区。和大部分城市一样，这里在同一地段杂糅着几十年前的老公房和新建的高层商品房。钱宁磊家的住的楼房六层高，遮掩在几栋高层后面，里面的住户大都是上个世纪某已经倒闭重组的国企的老员工，在那个年代分到一套房子，于是几乎一辈子就住在这房子里，攒点钱也要留着给孩子结婚买房用。

楼道里地面倒还干净，就是墙上密密麻麻全是贴的印的小广告。林盛按着生物学院辅导员给他的地址门牌号，敲响了301的门。

很久，没有人来开门，一点动静都没有。林盛正在想钱宁磊不在家，他要不要坐台阶上等的时候，一个遛弯回来的大妈正好上楼来，拿出钥匙准备开对门的门。

林盛马上问：“阿姨打扰问一下，有个叫钱宁磊的是住这家吗？”

那阿姨上下打量了林盛一番，毫不掩饰好奇，问：“你是他家什么人？”

“我是他……他们学校老师，来这出差，正好顺路给他送点东西。”林盛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编这样一个小谎话，直觉告诉他冒充学校老师更能取得眼前这个大妈的信任，多套出点话来。

果然大妈不像刚才那么戒备了，说：“他家不住这啦，前不久刚搬走！”

“不住这了？为什么！搬哪里去了？”

明明楼道里就这俩人，大妈还是习惯性的左右看看，然后才说：“学校估计还不知道吧，这孩子啊，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他爸病重的时候……他爸已经死了你知道吗？”

林盛赶忙说：“听说了，他跟学校请假的时候说的。”

大妈继续说：“他爸尿毒症快不行了，把孩子叫回来了。刚回来没两天，突然有人说磊磊是同性恋！说他喜欢男人。也不知道这孩子得罪什么人了，那人啊，我估计不止一个，一夜之间让磊磊家所有亲戚朋友，连带着整栋楼的邻居，都知道他喜欢男人……他爸本来就病重，一听这事……”

这时候大妈家的门突然开了，一个看着和钱宁磊差不多大的女孩拉着大妈说：“妈！你又在这和谁说这事呢？我不是让你别说了吗？”

大妈说：“这是磊磊学校老师来了解情况，我不得说几句我知道的情况啊？再说，磊磊家都不住这了，我说什么磊磊他妈也听不见……”

女生把大妈拉进屋子：“你快回来歇会儿吧，有事我来说，让你么一说这事全变味了……”

女生再次从门后挤出来，直视林盛眼睛的瞬间脸就红了。林盛虽然疲惫焦急，面有倦色，还没刮胡子，但是俊朗的外形在这摆着，这么直勾勾盯着人家一小女生，当然就让女孩心跳不自觉地快了一些，虽然他如此渴求地眼神只是想女孩能快点告诉他想知道的消息。

女孩微笑了一下冲淡窘迫，说：“钱伯伯生病住院的时候，磊磊哥刚从学校回来，第二天还是第三天我不记得了，不知道是谁趁晚上在这附近几条街几个小区都贴了小宣传单，说住在哪条路哪个小区几号楼的谁谁谁是gay，上面有磊磊哥的名字年龄，还有彩印的照片。这一带住的好多人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一打听都知道这是谁家的事。其实这也不算了不得的大事，就算现在传的沸沸扬扬，过段日子没人提也就淡了。就算我们这小城市封闭，有人接受不了这个，或者不了解同性恋，听别人叨叨几句就跟风骂人，也不是过不去的风波。关键是钱伯伯住的医院地址，也被打听到了，他们在医院里散布这种东西。本来钱伯伯身体就快很差了，有不懂事的病友，竟然拿着宣传单让他看！钱伯伯听说是当场就一口提不上来，背过气去了。没几天就病逝了。就算是他身体已经顶不住了，也不能不说那个宣传单肯定有作用！”

林盛问：“还有那种宣传单么？”

女孩说：“我肯定没留着那种东西！你也想看？”女孩听林盛问，多半以为林盛也是抱着猎奇心理的好事者。

林盛看到女孩瞬间不友好的眼神，马上澄清：“我不是好奇，我只是想知道……他当时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东西。”

女孩端起手臂交叉身前：“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有一小段文字，把磊磊哥说的很不堪，说他是鸭，为了钱专门让大款上那种……我反正是不信。我家和磊磊哥家一直住对门，平时街坊邻居不说关系多好，但是谁家有个事都相互照应，我小时候还在磊磊哥家写作业呢！我觉得一定是他在外面得罪了人才有人这么泼脏水的！”女孩子脾气很大，说到气愤处声音也大语气也激烈。

“他们家就是为这事搬走的？”

女孩说：“是的。我是觉得有流言否定一下，忍一段时间，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家里男人刚去世又搬家，谁禁得起这么折腾？但是磊磊哥那天来还我家钱的时候说……”

“还什么钱？”林盛立刻问。

“治病的钱啊。住这楼里的有几个富的？他家更是……他爸身体一直不好，领低保，连磊磊哥念大学的钱都是他自己赚来的，猛地摊上这么个病，每天就靠钱堆着维持，不找亲戚朋友借怎么办？我家也不富裕，敢借给他家的也不多……上周磊磊哥来还钱，说是把房子卖了，以后不在这住了。卖房子的钱先还给大家。”

“这么快能卖掉房子？”

“我也觉得忒快了，不过人家是这么说的。当时我说，他和阿姨不用为了那些宣传单就搬走，我们都不信，就算是真的也没啥，这年头谁过谁的日子，谁有管得着谁？然后磊磊哥告诉我，他真是gay！他是不在乎别人眼光，走上这条路就想过这事，只不过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让父母和别人知道。他说是他妈妈执意要走的。那些诋毁污蔑，和越传越不堪的流言还在其次，他妈最受不了所有人突然都打电话问她是不是真的，怎么回事。那些问候或真心关心，或者只是无聊者的好奇，她都不打算应付，她就想找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呆着。想想也是，老公刚死，欠一屁股债，儿子又被人这样说……阿姨再怎么坚强这时候恐怕也没力气抵挡那些看起来关心她的亲戚朋友，或者承受一出家门就有人指指点点这种事了。”

林盛觉得全身冰冷僵硬了，他想到，钱宁磊给他打的最后一个电话很可能是要告诉他家里出事了。自己本应是为钱宁磊的父亲看病出钱最多的人，但是那天晚上自己恰恰挂断了钱宁磊的电话……

但是钱宁磊为什么没有再打来？他不至于到了父亲用钱的时候还太要面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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