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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苏醒（第1页）

“于夫人，您的侄子运气很好，要不是有这位同学舍身救人，只怕一辈子就瘫痪了。”医生对着打扮干练的贵妇说道：“不过这位同学可就惨了，从高空坠落的物体加上重力加度本来就是一个恐怖的数字。血肉之躯，只是脑震荡、双臂多段粉碎性骨折手骨断裂以及腿部股骨错位已经算是幸运了。”

对于跳楼的学生，医生除了说一声心理素质太差以外也没什么感叹。救人者就不一样了——特别是这孩子还是面临高考的学生……真是作孽，听说成绩还挺好，这手臂和手骨一年的时间就得浪费在治疗和复健上了，如果被救者没良心，说不定连手术费都要自己搭。

一个聪明而有天赋的学生，怎么能不让人心生惋惜？

“皓皓，我家皓皓是不是在这里？”医生抬起头，正想呵斥这里是医院，禁止喧哗，在看到孩子的名字时止住了——这是一名中年妇女，穿着老旧，脸上也没有化妆，一脸的憔悴，眼圈还红红的，扑到重伤的那个男孩的病床旁就哭了起来。

“你……您是王晨皓的母亲？”若是平时，这样的民众和于夫人在私下里根本不会有多少交集。但是这次侄子闯了这么大的祸，别人又是通风报信又是上手接的，简直是她侄子的再造恩人。

想起这孩子也许以后一生手都不太灵活了，于夫人就觉得一阵愧疚，对于王母撕心裂肺的哭声也觉得可以忍受了。在王母的情绪泄得差不多的时候，于夫人这才拿了一块手帕给王母，拽着活蹦乱跳的侄子说道：“小混|蛋，还不快跪下！”

知道自己侄子跳了楼，于夫人简直气死了，严家小子从来是天不怕地不怕，哪儿会出这种孬种？要不是这孬种是一直得自己喜爱又刚刚受了惊吓，于夫人早就啪啪啪几耳光扇过去了，将侄子死死的摁在地上，于夫人赶紧道歉：“这位夫人，实在是对不起，如果不是为了我家小子，您的儿子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您放心，该我们家出的，我们绝对认账。在王晨皓好之前，严俊这小子随您使唤！”

于夫人确实是主编，她这个主编却不是从小职员熬上来的，也从没做过采访。她知道这时候为了减少以后的麻烦先打感情牌是必须的，良心却不允许她那么做。

所以于夫人给出了承诺。

王母沉默了一会儿。

如果不是已经走了出去做了一阵招待的员工，王母说不定会把人立刻赶出去，大声的叫他们滚，然后无助的哭泣。这些日子她已经经历了太多，知道一时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看到儿子浑身裹成那副样子，也知道要承担的费用不低。

“救人是他自愿的，谁也不能怪，有心就过来看看，不用特意守在这里。”在王母看来，这天底下最乖的就是她的儿子了。对面的妇人穿着不俗，看起来还有五六分道歉的样子，那孩子却是怏怏的，好像受了什么大的委屈一般：“能把我儿子治好，我就感激不尽了。”

于夫人听了，倒是吃了一惊，知道这家长并没存着找冤大头的心思，倒是很不好意思。让侄子多跪了一会儿，不仅口中保证还将协议放下，将有些瘸腿的侄子给拎了出去。

王母拿着薄薄的纸质协议，只想将它撕得粉碎。

说什么怕她担心，所以才在手术完成后才告知她，连原因也是到了才说，根本是不想被她们占了便宜。

“傻儿子啊！你怎么这么傻！”想到儿子不久之后还要进行二次手术，她的心就颤。第一次手术既然成功，儿子为什么还没醒呢？会不会和报道里的人一样变成植物人……越想，王母的心情就越差。

她开始真切的意识到，原来自己早就和以前不一样了，没有男人，她也是可以支撑起一片天地的，而且能比王建国做得更好——比如说，在这个时候王建国可能不要钱也不给儿子治疗，但是她不会，该她儿子的，她一分也不会少要。

想到上一次帮忙顺利要到钱的律师，王母拿出了新买的老式直板手机，打起了电话。对方不想被缠上，她也不屑和看不起自己的人家攀交情，这纸片上的东西到底有多少法律约束力，还得律师看了才知道。

王母找的律师本就是正义感很强的，听完了王晨皓的遭遇之后，立刻表示会亲自来一趟。来的时候不仅带了水果，还把自己经验更加丰富的师兄带了过来，上手了纸质文件后说了没有漏洞。

短短的时间内就弄出没有漏洞、条件丰厚并且拥有法律约束力的文件，王母不知道该感叹这一家实力雄厚还是其他。在感谢了特地放下了工作的两位律师并在对方的百般推辞下付给了相关的费用后，王母就在床边安静的坐了下来。

这一次想要请假，她花费了极大的力气，差点还被威胁炒鱿鱼。若是下一次再遇上类似的事该怎么办？这样的经历让王母知道原来在同学那儿工作也是不保险的。

也许她可以自己做点小本生意，这样时间就自由了，想到至少要复健大半年的孩子还有开始年迈的父母，王母第一次萌生了这种想法，并且越来越坚定。

“都怪我，如果不是因为我受不了同学的嘲笑，晨皓也不用遭这个罪了。”终于在一连串的打击中清醒过来的严俊低垂着头，靠着门喃喃的说道。他觉得心里难过极了，就因为他的不负责任，好朋友才会落到这个境地。

小姑说的对，人要活得顶天立地，不能白白在世上走一遭，他的命是晨皓救的，从此以后晨皓有什么事他绝无二话！在严小姑若是知道肯定会吐血的情况下，严俊下定了决心。

不管外头的人怎么想，此时的王晨皓也有些不好受。

说救人是因为有多高的觉悟，那纯粹是扯淡，他其实就是下意识的伸手去接而已。至于接了以后浑身特别是双手都不好了，王晨皓也表示很后悔，可是后悔有什么用呢，他无法坐视一个人的未来就这样被断送。

仅仅如此而已。

做手术，医生的话，严俊的话，严俊家人的话以及他母亲的回话，王晨皓都听得很清楚，但他就是无法醒来。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状态。

开始时是感觉到全身似乎都是一股断流，身上没有一点好的地方，疼痛简直不是一个点、而是无数个点在一起作。手术后虽然情况好了一些，疼痛却依旧无处不在。

直到右手上的纯白色小点在身上游走，一点一点的推进，经过的地方王晨皓才感觉到舒服——直觉告诉他，他最好是让白点在全身游走上一圈再醒来。

所以王晨皓这样做了，小白点的推进度很慢，如此一圈下去的时候，他已经昏迷了五天了。

第六天早晨，当王母去洗漱的时候，王晨皓终于睁开了眼睛，自己坐了起来。也许是睡得时间太长了，他的表情有些迷糊，如同刚刚学会睁眼的小兽一般。

“皓皓！儿子！你终于醒啦！”对于人来说，最让人磨掉信心的无非是日复一日的等待，王母多怕儿子就这样一睡不醒。如今猛然间见儿子醒了，自然是合掌念了句佛，扑上去的时候却像是怕伤到孩子一样小心翼翼。

“妈，你来啦。”脑子还有些不甚清晰，王晨皓凭着直觉回答，却听到浓浓的鼻音：“妈，你感冒了？”

“你这小子，谁感冒了？！”本来是害怕儿子伤心所以止住了哭的念头，王晨皓的飞来一句，让王母整个人云开雾散：“你呀，怎么这么傻！那么多人站在那里，偏你一个人去接，其他人都是傻子不成？”

“妈——”被问到这个问题，王晨皓是彻底清醒了：“我没办法，那是一条命啊，我无法视而不见！”如果当初有个人拉一把，也许他的母亲不会是那样的结局。

“你呀！”王母还未来得及说的更多，便被一声“咔嚓”声打断。

“您好，我是焦点新闻的记者，请问能对您的儿子进行采访吗？”一个身上挂着牌子的女生走了进来，身后跟了一位摄像师：“我们只占用很少的一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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