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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人参果（第1页）

“妈妈，你快吃。”冰儿伸出手来，两个颜色微黄、约摸鸡蛋大小、间或长着紫色印纹的果子呈现在妈妈面前。

“奶奶说这叫人参果，孙悟空就是偷吃了人参果，所以他能长生不老。”妈妈觉得有趣，自古帝王追求长生不老之术，求仙问道，尚不能得。

妈妈想起《西游记》所载，人参果唤名“草还丹”，原是五庄观里稹元大仙所有。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才得熟的人参果。“形状像三朝未满的婴儿，四肢俱全，五官兼备，点头晃脑、手脚乱动”。闻一口就能活三百六十岁，吃上一口能活四万七千岁。妈妈十分佩服水果市场上的销售“人才”，为了能多卖些果子，竟能想到在名字上作手脚。想着这些果子，为了臆造出《西游记》所载人形模样，一生束缚在模具中，虽然压出些菩萨面目，在妈妈看来，全是悲苦。

达尔文等博物学家们，多苦于国文中的一名多物和一物多名。泱泱中华五千年文明，地大物博，重名重物本算不得什么大事。可是如今信息发达，非要将新取的名字扎堆套用，便不觉让人气恼。

冰儿一年级新生班的孩子姓名，多是睿啊，梓啊，涵啊，随便几个字，分分钟组合出一部偶像剧。超市货架上各种矿物质水、富氧水、弱碱性水、苏打水、冰川水，让人眼花缭乱。这些“概念水”在包装上，醒目地标出“纯天然零污染”宣传字样。事实上，妈妈查过资料，市场上常见的矿物质水中的矿物质，多是“后天加工”，在净化后的饮用水中人为加入食品添加剂，再杀菌灌装。

妈妈甚至还听说，有些商家为了宣传矿泉水，特意强调纯净水不含矿物质，是“穷水”，长期饮用会导致人体缺乏矿物质，对身体有害。冰儿奶奶深以为然。她老人家买菜时曾经因为卖家“五入”多付了一毛钱，唠叨了几天，昨天竟花了5o元买了一桶据说“既能化痰止咳，又能减脂降糖”的冰川水。妈妈磨破了嘴皮，奶奶总算勉强同意，不再坚持“长期喝才管用”的想法。妈妈查阅资料，发现我国自2o16年就已经全面实施《食品安全国家标准包装饮用水》，强制要求各种“概念饮用水”退市。明确规定，除饮用纯净水外，其余统一更名“其他饮用水”。“禁水”规定已经出台五六年，市场上却依然屡禁不止。可见，纸面文件是一回事，执行监管又是一回事了。

“妈妈，你快吃呀。”妈妈的思绪被冰儿的话语打断，她咬了一口人参果，果肉紧实，清香盈口，那感觉就像一个满腹心事的人不小心误入了樱花满园之境，心中愁云顿时散去了一大半。当天晚上，妈妈买菜，特意绕到水果摊前，买了一斤“人参果”。妈妈再不喜欢“人参果”的名字，但这并不妨碍她对这种小小的、心脏外形的果实的喜爱。

妈妈心里觉得好笑，虽然自己讨厌“人参果”这个噱头名字，却也正因为讨厌才能听一遍就记住，并且印象深刻。这也是当下广告的悖论。消费者有多讨厌广告？叶茂中有一句话妈妈深以为然。他说广告就是一个夸夸其谈、惹人烦的讨厌鬼，“谁会喜欢听一个人夸夸其谈，反复说着自己的儿子聪明、舅舅有钱、宠物可爱？”让人喜欢不是广告的目的，让人记住才是广告的卖点。人们从来不会因为讨厌某个广告而拒绝购买已经成为知名品牌的产品。

最近电梯里音视频广告轮番轰炸，冰橙跟着了魔似的，有事没事嘴里唱着：“拼多多——拼多多——拼得多”，跟着广告声音唱了8层楼。那段时间，妈妈简直听不得“duo”这个字音，否则脑海中就会不由自主地唱起来“拼多多——拼多多——拼得多”，想不记住都不行。可是，即便厌恶至此，也丝毫没影响妈妈热情参与亲朋之间互相助力“砍一刀”。明知“一分价钱一分货”，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低价诱惑，乐此不疲。

生命的故事

“春天已经过去，夏天也这样走了。叶子弗雷迪长大了。”橙儿坐在妈妈怀里，那是她的“小口袋”。冰儿倚靠在妈妈身边，脑袋刚好到妈妈肩膀处。

“妈妈，小叶子弗雷迪是男宝宝还是女宝宝？”橙儿打断了妈妈的话。

“我想是个男宝宝……嗯，弗雷迪最好的朋友是丹尼尔。他是这根树枝上最大的叶子，好像在别的叶子都还没来的时候就先长出来了。”

“妈妈，我觉得弗雷迪是女宝宝，她又不叫弗雷弟”。

“这么说也对，我们往下看，书里有没有说弗雷迪到底是男宝宝还是女宝宝。”

“橙橙，你不要讲话，我都听不见了。妈妈你快接着读。”冰儿有点不耐烦。

“早上飞来枝头唱歌的小鸟，天上的星星、月亮和太阳，以及季节的变化，不管什么东西，丹尼尔都有一套道理解释。弗雷迪觉得当叶子真好。他喜欢漫长炎热的白天，而温暖的黑夜最适合做梦……但是弗雷迪的夏天很快就过完了。”冰儿和橙儿不说话，小心翼翼地听着。

妈妈继续。有一天，发生了奇怪的事。所有叶子都害怕起来。丹尼尔告诉他们，时候到了，叶子该搬家了。有些人把这叫做死。我们都会死么?弗雷迪问。是的。丹尼尔说。任何东西都会死。无论是大是小是强是弱。我们先做完该做的事。我们体验太阳和月亮，经历风和雨。我们学会跳舞、学会欢笑。然后我们就要死了。我不要死。弗雷迪斩钉截铁地说。你会死吗，丹尼尔？恩。丹尼尔回答，时候到了，我就死了。那是什么时候？弗雷迪问。没有人知道会在哪一天。丹尼尔回答。

冰儿变得伤心起来，眼睛里含着泪水，他在努力克制不让它们流出来。经历过与小鸭子的告别，冰儿坚强了很多。

“然后呢？”橙儿见妈妈不说话，有些着急。

我好怕死。弗雷迪向丹尼尔说，我不知道下面有什么。我们死了会到哪儿去呢？没有人知道，这是个大秘密。如果我们反正是要掉落、死亡，那为什么还要来这里呢？丹尼尔用他那“本来就是这样”的一贯口吻回答，是为了太阳和月亮，是为了大家一起的快乐时光，是为了树荫、老人和小孩子，是为了秋天的色彩，是为了四季，这些还不够吗？

妈妈耳边觉得冰儿呼吸有变化，她心里知道，冰儿正在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妈妈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往下读。弗雷迪落在雪堆上。他闭上眼睛，睡着了。他不知道，自己看来干枯无用的身体，会和雪水一起，让树更强壮。尤其，他不知道，在大树和土地里沉睡的，是明年春天新叶的生机。

悲欢离合、生老病死，都是孩子成长过程中回避不开的话题，正是因为孩子经历过苦难和恐惧，他才能勇敢地面对悲伤和欢喜。

很多时候，人们不知道如何谈论死亡，所以干脆缄口沉默。可是，不知道死亡有多远多近，会让人对死亡更加恐惧、悲伤和绝望。妈妈的心，变得越来越柔软，对生命的敬畏，让她觉得与周围的生命休戚相关。她脸上很平和，心里却怕得要死，她在想，会不会，死亡的尽头，那里，什么也没有。

“妈妈你看，这是弗雷迪吗？”“这个叶子最大，一定是丹尼尔。”合上书本，冰橙跑到院子里，寻找他们心中关于生命的故事。

春意正浓，杜鹃花伸展开来，慵懒着成为一袭花毯；深红的木棉从树顶打着旋儿坠落，被整片大地接住。别看孩子小，也和大人一样操心，他们尽操心形而上的东西。比如，有一天橙儿看到妈妈从身下取下一片卫生巾，很是惊奇：“妈妈，你也用尿不湿吗？”

“嗯，这不是尿不湿，只是和尿不湿长得很像，它叫卫生巾。”

“妈妈，尿不湿上好多血，你是不是要死啦？”橙儿瞪着两只亮澄澄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妈妈手里的卫生巾。

“这是卵子，破了就变成血流出来了。”

“卵子不是小宝宝吗？你要生小宝宝啦？”

听到对话的冰儿插话道，“橙橙，你真笨，小宝宝是要艾精子和袜精子，找到卵子合成的。妈妈一个人怎么能生小宝宝呢？爸爸又没将小宝宝传给妈妈。”生理学权威冰儿很有耐心地解释道，“爸爸肚子里有艾精子和袜精子，妈妈肚子里有卵子。爸爸先把精子传给妈妈，才能有小宝宝。《我们的身体》书里就是这样说的”，冰儿继续科普，“肯定是爸爸忘记传精子给妈妈，所以卵子饿死了，就流血了，对不对妈妈？”

“卵子为什么会饿死？它要吃精子吗？”橙儿对哥哥的生理学知识半信半疑。

“当然啦，卵子不吃精子，他们怎么合体？”冰儿很笃定地回应。

“流这么多血会死吗？”

“当然不会。但是，一会儿妈妈就会肚子疼。她得马上喝热水——橙橙，快来，帮哥哥一起给妈妈倒热水。”

“我不去。我要在这里看着妈妈会不会死。”

“都说了不会死，死的明明是卵子。真是个笨蛋。”冰儿边说边向厨房走去。看小说，630boo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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