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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向左走向右走（第1页）

牛大春牵着二蛋从城门洞出来，只一眼，便爱上了这个地方。

不同于西域诸城的异域风沙，不同于中原城郭的大气庄重，亦不同于荆湘山城的古旧与求新，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别有韵味。

由于地处贫瘠的边关之地，因此玉门关这座小城并不大，城墙由厚重的夯土加杂石块层层砌垒而成，历经岁月的洗礼与风沙的侵蚀，似乎每一处斑驳上都写满了故事。

沿街的房屋修得错落有致，看起来当初还是有过规划的，虽然并不多。

房屋多是就地取材的夯土房，透过剥落的黄泥还能看到里面露出的草茎秸秆，屋顶的茅草在风中呜呜作响。

当然，由于地处丝路要道，各种天南地北的建筑风格在这条街上都能看到，既有带着长安风格的古朴典雅的木屋，又有坚固精致的砖石建筑，既有圆顶雕花的西域住所，亦有草原特色浓郁的气派大帐。

此时已近黄昏，但街上依旧热火朝天，街道边的店铺旁已然开始燃起了火把，色彩斑斓的各种铺肆幌子，在风中来回晃荡，猎猎作响，那感觉就像一个神情扭捏的小嫂子在热情招呼：大爷，进来玩儿一会儿嘛。

大街上零零散散地停着一些拉着货物的骆驼、骡马，街巷间孕育着烟火的气息，小贩在街头叫卖着美食和小玩意儿，吸引着过往的行人，力巴闷不做声地拉着板车，上面捆着数十只柳条筐子。

另有不远处的小吃摊，长条桌子往起一并，大木盆里装着热气腾腾的菜肴，异族姑娘直接捧着大碗来买。

主妇们在集市精心挑选生活物品，与摊主讨价还价，晒得黝黑的孩子们，在巷子里尽情嬉戏，欢声笑语回荡不绝，老人坐在门口，看着西落的斜阳，讲述着过去的故事。

牛大春不想破坏这喧嚣和谐的氛围，收敛起了周身散发的气息，全无一丝人形凶兽该有的骇人气机，如同寻常旅客一般漫步其中。

捞偏门的小贼小偷一看这一人三马的架势，便知这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大爷，故也没有不开眼的过来搅扰，街边偶有望过来的目光，也只是充满了好奇与惊叹，这大汉到底是吃了什么才能生的这般雄壮。

牛大春谢绝了一个高鼻深目的异族汉子所推荐的香料、宝石，目光投向了斜对角那栋高挂大红灯笼的小木楼。

这栋小楼十分有特色，分了上下两层，尤其是第二层，很有苏杭古镇的味道，也像极了水浒风格：一根撑杆掉下来砸中了正义路人的头，愠怒抬头一看这“妖娆妇人，先自酥了半边”。

牛大春对建筑风格的研究也颇有造诣，目光专业且严谨地打量着这栋小楼片刻，摸着下巴口中啧啧有声。

这楼建得妙啊，坐北朝南，门阔避冲，方位和宜，邻里和贵，实在是个风水绝佳的福宅，再看那飞檐如展翅欲飞，斗拱古朴中又透着新潮，尤其是牌匾上那铁画银钩的三个大字，堪称大家风范。

能建出这般讲究的宅院，其主人家也必然不同凡响，相遇即是有缘，需得好生结交一番才是。

牛大春交友心切，当下牵马前行，空出的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身侧坐骑的大脑袋，满脸的爱惜与宠溺：

“天色已晚，二蛋啊，你且看那庄院，必是个过当的富实之家，里间主人也必是豪爽好客之辈，你我却好借宿去也，你也辛苦了好些时日，今晚需得好生歇息将养，咱们明日再出发。”

二蛋懵懵懂懂地随着它的主人一路前行，它听不懂主人说的那些东西，但自这楼中透出的香气，却令它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摇头晃脑企图摆脱鼻腔刺激的二蛋，突然被颈间的缰绳带得脚步一踉跄，不由地回头看向定在原地的主人。

牛大春突然停下了前行的脚步，转身来到了堆着一捆枯草的土墙边，蹲身低头，轻抚开手边的散碎草叶，露出了墙上那个好似孩童乱画的涂鸦，隐隐能看出是一个双足鼎的图案。

牛大春细看片刻，直起身，摸了摸下颌的胡茬子，若有所思地喃喃道：

“隐元会？”

说起来，他已同这些藏头露尾的隐元会探子打过了很多次交道，不得不说，这群无孔不入的情报贩子，是真真很有门道。

无论是在西域集镇，还是在雪域高原，只要人烟稍微稠密点的地方，只要你的观察力足够敏锐，总能找到这群家伙的痕迹。

再加上这群探子给出的情报时效性不错，又极为详细，还顺便附赠一两个虽不值钱，却很能因人而施的小道消息，因此，很得牛大春欢喜。

理所当然的，能提供这般贴心的优质服务，那必然就需要与服务相匹配的价格。

就像小卖部对你爱搭不理的胖大婶，卖你一瓶牛二只要十五，而酒吧前凸后翘的甜妹小妹，一句好哥哥便足以令你神摇魂荡地掏出二百五，这便是优质服务的价值。

这群裹得跟木乃伊一样的隐元会探子，辨不清男女，分不出老幼，也不会夹着嗓子甜甜地喊小哥哥，但耐不住人家器大活儿好料又足。

至于这事后开出的价格嘛，就连牛大春这种对钱完全没有兴趣的好汉，每一次上门消费，出门时都心疼得直嗦牙花子。

至于连裤衩子都打了七个补丁的穷比牛大春，又何德何能，可以进这般高端的场所消费？他打得起领带吗？

emmm……只能说，他有特别的结账技巧，不足为外人道也。

牛大春顺着这个还算隐秘的标记，看了看旁边的幽深小巷，又看了看不远处的二层小楼，如此两次，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罢了，友缘未到，强求不得，下次吧。

叹罢转身，牵着马便走进了昏暗的小巷，没有一丝犹豫，却油然而生一股萧瑟落寞之感。

宽敞的大街上，灯火通明，香气四溢，喧嚣热闹依旧，寒冷的冬日，并不能阻止行人的笑脸。

幽深的小巷中，随着马蹄声逐渐消失，二楼悬挂的大红灯笼，亦随着自大漠深处卷来的风沙轻轻摇晃。

昏红的光线下，牌匾上“怡香院”三个大字若隐若现，分外妖娆。

几处凄凉几处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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