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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第2页）

他给我端来水，说，你说的什么话呀，你有你的事，怎么可能住在我这里。你给我说说你的情况吧。

我怕一时说不清楚，因为既不能说假话，也不能把我过去的事全部说出来。我说，我的事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以后慢慢给你说吧。还是说说你吧，你过得好吗？

隋玉祥的脸一下就灰暗了，没有说出话来。我去洗脸，他看着我，我问，我好看吗？他说，不错，漂亮了，成熟了，是个大美人。我心里甜滋滋的。我说，我们吃什么呢？屋里没有什么吃的了。隋玉祥要到外面去吃饭，我说，不，我宁愿不吃饭也不到外面去。我只想呆在家里。我在冰箱里找到几只鸡蛋，可只有两只还可吃。我又在柜子里找到一把被虫子吃剩的面条。我收拾出来，煮成了一大碗鸡蛋面。我们吃得很舒服。隋玉祥说，对不起，小苗，让你吃这个。我吃得很愉快，我说，我愿意。你天天让我吃这个我都愿意。多少年了，我真的没有像今晚这样高兴过。看来，不求衣服的光鲜华美，也用不着食物的丰盛味甘，世界上真的还有幸福存在。

吃了饭后，隋玉祥要我说我的情况。我不想马上破坏我们之间的气氛。

我说，你大些，你先说，今晚听你说，明天我说。行不？他看着我，我也洋洋得意地看着他。我说，快说呀。

他低下头，说，叔叔没什么可说的。

我说，我不叫你叔叔，叫你叔叔，把你叫老了，把我叫小了，我不干。

那你我什么？他说。

我说，我可以叫你哥哥。我看哥哥也不叫，就叫你的名字，这样我们就显得平等了。好不好，隋玉祥？

不行，没大没小。他反对。

我背过脸去。他拉着我，说，怎么了？我答应你还不行吗？我立即由阴转晴，我说，隋玉祥，说说你的情况吧。

他说，你这个小鬼头，看你还当真了。他说起了他回来后的情况。我听着就哭了，我躲进他的怀里，伤心地哭起来。那一夜，我们就这样坐了一晚。

第二天，隋玉祥还是要去找古玉田。他说，他在这个城市呆不下去了，他想让古玉田给他换个环境。我说，玉祥，你别去。古玉田是要做副市长的人了，能量大得很。他如果要帮你，早就帮了。你如果不想在这里生活，只要你愿意，我就陪你到其他的城市，上海北京随你便，我们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开始我们的新生活。隋玉祥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也没有细想我说的话。他说，小苗，你别开玩笑了，我哪有那个能力呀。他出门去了，我追出去喊，玉祥，记住回来吃饭。我上街去买了很多菜回来，收拾好房间就开始煮饭。我没有烧过这些菜，我就按我的理解做，终于弄了一桌子菜。隋玉祥回来可以吃顿饱饭了。

没有想到，隋玉祥回来，并没有吃我为他煮的饭菜，而是一下把桌子掀了。他厉声说，卞小苗，你说，你给我老实说，你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

我的事情败露了，肯定是古玉田说出了我的实情。我怯怯地说，我没有做什么。

没有做什么？你还想骗我？隋玉祥抬手给了我一巴掌。他说，你不是前不久还在古玉田的床上，施展你的高招骗他的钱吗？你为什么不好好地读书而去谈恋爱？考不上大学不正经地去找份工作而去干那个勾当？他抱着头哭起来，说，我还以为我今生总有一件骄傲的事，怎么会是这样啊。

我想，我没有必要隐藏什么了。如果他们不揭穿我的老底，我将会把我以前的事永远压在我的心底。我不想伤害隋玉祥，哪怕是一点点伤害。我跪在他的面前，我把我的经过又说了一遍。听了我说的话，隋玉祥转身跑了出去，我追不上他，只好坐在屋里伤心地痛哭。

隋玉祥再回来时，伤痕累累。我更加伤心。我一边给他擦伤，一边说，都是我不好，你打我吧，你骂我吧。我也是没有办法呀。隋玉祥推开我，说，滚开，我不要你管。我爬过去，我紧紧地抱住他的腿，我放声大哭，我要把我十年来所积的苦水都倒出来。这时，好像有人推门进来，我以为是邻居。我顾不得了。隋玉祥抓住我的双手，把我拉到他的面前，说，我走的时候，不是给你说过吗，你要保护好自己，你怎么没有做到呢？说完，他又把我狠狠地推开。

我说，我做了的，可防不胜防。这就是命呀。

隋玉祥就责备他自己，他敲打着他的头说，都怪我呀，我要是一直支助你，就不会这样了。我混蛋呀。

我忙过去，拉住他的手。我说，你要打就打我吧。

隋玉祥哭累了的以后，就一句话不说地坐着。我给他倒了杯水，我在水里加了一点点药粉。我伏在他的脚旁，我说，玉祥，你说我该怎么办呢？我们走吧。我把我的折子给他看，我说，我这些钱可以让我们重新开始。他似乎没有听见我的话，两眼直楞楞的。我也不说话了，却用手慢慢地从他的脚开始抚摩。那一天，我终于尝到了做爱的喜悦。第二天，隋玉祥醒过来，给了我一耳光，说，你是我的妹妹，你是我的女儿，你怎么能这样？我说，你打吧，随你便吧。我能活到今天，我之所以到这里来，你应该知道这是为什么。我等了多少年了，才等到今天。我已经见到你了，我也把我交给了你，我不走了，即便是死，我也会死在你这里。你不能让我成为第二个杜十娘吧。

隋玉祥说，你怎么这样想，我比你大多少？以后人们会怎么说我们呀？你是来感谢我的，我不需要你的感谢。你还是走吧。

我说，隋玉祥，我再说一遍，我是不可能走了。难道你想让我去重操旧业？你就跟我一起走吧。你就救救我吧，也让我救救你吧。我们在为钱的事争吵，有个女人探进来，我不认识她，当我再回头时，她已经不在了。我没有心情去问那个女人是谁。我说，这些钱是我用我的血和泪去赚来的，它不过是些有用的纸。有什么脏不脏的？脏的是人的心。即便它脏了，我们用它去做干净的事也会把它冲洗干净。

没有想到隋玉祥还是那样不可理喻，他仍拒绝我，我失望极了。我哭了，我说，我求你救救我吧。都是因为你，不是你，我可能是个傻傻的村姑，就不会有这多事了。我扑向隋玉祥，我要做做最后一搏。他狠狠地推开我，他用力太猛，我的身体撞在墙上，墙上的一颗钉子刺进了我光滑的身体。我的生命马上开始衰竭，隋玉祥跑过来，抱住我大声的呼喊，但我的生命在快速的消失。我说，玉祥，你亲我一下吧。他说，好，好，我亲。他亲我的时候，我笑了。我死在了他的怀里，我死而无憾。

十一

倪海燕带着儿子搬到学校去了。我自由地生活着。袁中郎说过，人生不得行胸臆，纵年百岁犹为夭。他老先生还说，人生真乐有五：目极世间之色，耳闻世间之声，身极世间之鲜，口极世间之覃，一快活也；堂前列鼎，堂后度曲，男女交舄　，烛气熏天　，珠翠委地，皓魄入帏，花影留衣，二快活也；箧中藏书万卷，书皆珍异，宅畔置一馆，馆中约真正同心友十余人，人中立一见识极高，如司马迁、罗贯中、关汉卿者为主，分曹部署，各成一书，远文唐宋酸儒之陋，近完一代未竟之篇，三快活也；千金买一舟，舟中置鼓吹一部，妓妾数人，游闲数景，泛家浮宅，不知老之将至，四快活也；然人生受用至此，不及十年，家资田产荡尽，然后一身狼狈，朝不谋夕，托钵歌妓之院，分餐孤老之盘，往来乡亲，恬不知耻，五快活也。

每当我读到这篇文字，我就心情激动。当然我没有袁中郎那样的天份，也没有那样的经济实力，不可能阅尽人间春色，尝尽世间百味，也不可能写成宏篇巨著，不可能游遍千山万水。而且，我也不知道到哪里去阅尽春色，尝百味。

一天晚上，我在楼下打牌赢了几百块钱。我到街上去闲逛。我觉得很寂寞。我在街上走着，也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街上那些挂着厚厚的窗帘，屋里漏出或蓝或粉或紫的光，五光十色的地方是不是极乐之所？我很想进去看看，但我又怕里面是个陷阱。我远远地看着，那灯光就变得十分强烈，我好像变成了一只蝴蝶，忍不住穿过马路，向那地方走去。到了门口，我站住了，我不知道是不是该进去。这时候，那窗帘动了，门一开，里面探出来一张艳丽的脸，脸笑得灿烂。她说，大哥，进来。我进屋去，她就贴着我，拉着我到里面的一间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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