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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联官不敢久停,见黄菊的头不再露出水面,闪身滚下河堤,钻进堤下的小树林里,猫着腰鼠窜而归。
滏阳河北定桥的西河堤下,是一望无际的金色麦田,靠河堤的麦垅里蹲着一个头上箍着白毛巾的庄家汉在出恭。此人在麦垅里拉了一推稀屎,疼痛的肚子舒服了许多,正在用坷垃头擦腚,无意间从齐刷刷的麦穗的间隙中发现一位妇女走上桥头,急忙低下头去,隐蔽在齐腰深的麦垅里。突然,听得桥上妇女&ldo;啊!&rdo;地大叫一声,紧接着扑嗵一声巨响:&ldo;不好,有人落水!&rdo;在麦垅里出恭的男子汉将坷拉往腚沟上一抹,提着裤子跑到桥头,只见桥东边小树林好像有人逃跑,河面上漂浮着一个包袱。
男子汉顾不得脱衣服,甩掉脚上的两只鞋,纵身跳入河水中,一个蒙子扎下去,在河水中摸索不到落水之人,浮出水面深吸一口气,又一个蒙子扎下去,不大工夫,男子汉托着黄菊一条胳膊,将奄奄一息的黄菊拉到了河西边大堤之上。黄菊俯卧在堤岸上,大口大口地吐着脏水。救她的男子汉见黄菊没有性命危险,反身又跳入河中,去捞他头上箍的毛巾。在当空的阳光直射下,男子汉油光瓦亮放着红光的秃头,像一只篮球漂在水面上,一会儿沉入水中,一会儿浮出水面,折腾了一袋烟的工夫,终于在水中摸到了他丢失在河水里的白毛巾。男子汉爬到河边,拧干白毛巾重新箍在头上。
黄菊痛苦地吐出灌进肚子里的河水,自己挣扎着坐起来,咳嗽着、喘息着,披头散发地耷拉着脑袋,蜂窝状的大纂淌着水落在后背上,从她衣服上空下来的水把河堤湿了一大片。
&ldo;没事吧?&rdo;救黄菊的男子汉从河床下上来问。
黄菊摇摇头,不住地咳嗽。
&ldo;你是哪个村的?&rdo;男子汉又问。
黄菊拧着大襟上的水,不回答。
&ldo;你自己掉在河里的,还是有人把你推到河里去的?&rdo;男子汉再问。
黄菊将垂在胸前的头发捋上去,感激地看了男子汉一眼,觉得没法回答。
&ldo;你往哪里去?&rdo;
尽管他是救命恩人,黄菊不愿对陌生人说实话,又不忍心骗他,只是不语。
&ldo;你是哑巴?&rdo;
黄菊摇摇头。
&ldo;你不是哑巴,为啥不说话?&rdo;
&ldo;感谢这位大哥?&rdo;
&ldo;谢不谢倒没啥,你打算怎么办?&rdo;
&ldo;唉!&rdo;黄菊叹口气落下泪来,缄口不语。
&ldo;你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rdo;
……
男子汉问不出话来,急得团团转,说:&ldo;你再不说话俺就不管你了,不是看着你可怜巴巴的,俺早一走了之,谁愿意找这麻烦事。俺是出于好心,救人救到底,你家若离这近,俺送你回家去,你若是离这远,俺把你领到北边这个村俺姨家,养好身子骨再回。你说话呀?&rdo;
黄菊欲言又止。
男子汉算拿黄菊没办法,死不开口,丢下她走吧。良心上过不去,想帮她吧,横竖不说话,一筹莫展,计穷策尽,气得歪头别项,说:&ldo;你说,你指着望往哪儿去?&rdo;
黄菊又抽心拽肺地咳嗽一阵子,说:&ldo;大哥别管俺了,俺往西去。&rdo;
&ldo;往西去咱是同路,是哪个村?&rdo;
&ldo;开口市。&rdo;
&ldo;哎呀!路程可不近,今格你难以走到。&rdo;男子汉在为黄菊发愁,说:&ldo;你现在能走路吗?俺村离这十几里地,能走咱就慢慢地走。&rdo;
黄菊溜溜倒倒地试乎着站起来,眼前一昏两腿发软又蹲坐在湿泥地上。
&ldo;要么俺背着你走?&rdo;男子叉着架式要蹲下。
黄菊摆摆手拒绝,说:&ldo;谢谢你的好意。&rdo;
男子皱着眉头看看炽热的太阳,说:&ldo;大晌午,周围连个人毛没有,咱光在这晒着也不是回事,俺扶着你走吧?&rdo;
黄菊没有拒绝男子汉的搀扶,被男子汉架着胳膊肘困难地站起,瞅瞅自己一身湿漉漉地都是黄泥,说:&ldo;俺这个样子咋见人?&rdo;
&ldo;这没啥,大毒的日头,一会儿就干了。&rdo;男子汉架着黄菊走下河堤。
黄菊走了两步又止住脚步,望着身后的滏阳河说:&ldo;俺的包袱还在河里。&rdo;
男子汉恍然大悟,但为时已晚,说:&ldo;你不早说,俺也忽略了,现在不知漂到哪儿沉入河底了,到哪去捞?算了,破财免灾,保住了命就万幸了。里边有值钱的物件没有?&rdo;
&ldo;哪有值钱的物件,就几件旧衣服。&rdo;
&ldo;那就别心疼了,到俺家叫俺孩他娘给你几件衣服,你的个和她差不多。&rdo;
麦前的干热风把春天留在空气里的一丝清凉带去了,将春雨留给空气里的一点点水份拧干了,天气闷热得使人喘不过气来,男子汉和黄菊似乎在大蒸笼里行走。
没走出一里路,黄菊就不叫男子汉搀扶着走路了,而是跟在他的身后低着头走,不住地从衣服上揭下已经晒开的泥巴。
黄菊走在男子汉身后,开始打量这位救命恩人,看样子不像为非做歹的坏人,听话音看举止是位好人,是位助人为乐热心肠的人。黄菊从男子汉的背后看上去,个不高很墩实,两个大招风耳朵向外直楞着,阳光下能看清他耳朵上血管的纹路,走路跩乎跩乎的步幅不大,行走的步速很快。除了大堤上问了俺很多话,走起路来话就稀少了,偶尔回首说句话,往往是不抬头瞅着地,显得很腼腆。黄菊看着走在面前的憨厚的男子汉,心中肃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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