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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第1页)

石开春张着没牙的大嘴,像干瘪的葫芦上挖了一个圆窟窿,吃力的说:&ldo;啊!啊,石头没来呀?不好,没几天活头了!&rdo;

梁会计扭过脸去,不忍心看这风雪残年的老人。王冰山控制着情绪说:&ldo;石头在开会,忙得很,开完全就回来伺候你老人家。&rdo;

&ldo;啊!俺不行了,叫石头回来给俺准备准备,别买棺材,就用炕上这领席,人死了知道啥?原先想把这间北屋拆喽,三根檩条锯成板合个匣子,别拆了,给石锁留着吧!&rdo;石开春吧嗒着黑窟窿般的嘴,捧不住风,言吐不清地念叨着。

&ldo;大伯!&rdo;王冰山附在石开春老人的耳边,大声说:&ldo;好好养着,会好的。&rdo;

&ldo;啊!啊啊!&rdo;石开春呻吟着:&ldo;叫他开完会早点回来,啊!啊啊!撑不了几天了。&rdo;

王冰山答应着:&ldo;大伯,信一定捎到,今格吃了点什么?&rdo;

&ldo;喝,喝了半碗糊涂。&rdo;石开春的下巴颏还在颤颤哆嗦地说着什么,稀不楞的花白胡须一撅一撅的,眼皮迟钝的眨巴着合上眼,不在说话。

&ldo;娘,有人来了,在俺爷爷屋里。&rdo;院里石锁的童声过后,没听见回声,听得有人抱起女孩去了东边的北屋。

王冰山和梁会计从石开春房内低着头出来,跟着石头妻子的后身影进了屋,石妻不与客人打招呼,抱着女儿坐在炕沿上,用痴呆的目光迎接王冰山二人,嘴角微微一动算是与客人见了面。

王冰山举目环视房内,黑漆般的房顶和墙壁上挂满了蜘蛛的天罗地网,几床露着老套子的棉被在炕上萎堆着,退了色的桌椅上堆满灰尘,后墙上两个房角已裂开指头宽的口子,好像用泥糊过,上边还残留着几个指头印。家徒四壁,毕门闺窦。王冰山感慨万千。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喉咙里犹如一团麻堵着,喘不过气来。王冰山俯身把椅子上的尘土吹吹,扶扶眼镜坐下问:&ldo;嫂子,拾柴火去了?&rdo;

石妻点点头,死板的脸上像冻了一层冰,毫无表情。也没答话。

王冰山又问了些家务琐事,对着远山吹嗽叭,没有回声,石妻只是点头或翘翘嘴角。二人无奈地离开石家。石妻抱着女儿送到栅栏门口,一双说不清是期盼还是沮丧的目光送着王冰山。王冰山回首望去,石妻好似一根细柳棍默默地插在栅栏门外,怀里的孩子就像挂在柳棍上的包袱,随时都有可能把柳棍坠断。临出村时,石锁摇晃着大脑袋从后边追上来,问:&ldo;叔叔,俺娘叫问问爹啥时候回来?&rdo;

王冰山停止沉重的脚步,眼帘在眼镜内扑闪着,语塞了。梁会计抚摩着石锁的头顶说:&ldo;快……快了。&rdo;

石锁转身跑回,王冰山擦着湿润的眼镜片,意味深长地对梁会计说:&ldo;石头这只老虎太瘦了!&rdo;

根据调查进度安排,王冰山与梁会计去了姚家庄。姚家庄村东南的苇子还没割,苇叶枯黄,茸茸苇毛随风飞扬,粘在坑边搂苇叶的孔照年的身上,黑棉衣成了花衣服。苇毛挂在落光叶的柳树枝条上,在淡淡的日光下,犹如大雪压枝头。梁会计不住地揉眼,王冰山不停地擦眼镜。

&ldo;大伯,烦劳你问问姚联官家住在哪里?&rdo;王冰山向孔照年打问。

孔照年拖着筢子,弹弓着瘦小的身躯,只有王冰山胸脯高,卷起薄如纸的上眼皮,露出深陷在眼窝里无光的眼珠,抬头打量着来人,撅着下巴颏的胡须向北指指说:&ldo;正北胡同便是。&rdo;放下眼帘拉着筢子向南走去。

王冰山与梁会计走到胡同口北头,弄不清哪个门口是姚联官的家,正想推开路西姚老一的家门,赶巧姚老一出来,经姚老一指点,二人推开了姚联官的黑漆大门。

刘桂巧见是县城来的,以为是姚联官的朋友,热情地迎进北屋,王冰山坐下后说:&ldo;你是姚联官同志的爱人吧?打扰你了。&rdo;

&ldo;嗨!都是老熟人,客气啥?俺是他屋里的,你们从哪儿来?这位同志好像在哪儿见过。&rdo;刘桂巧颠跛着腿给客人倒水。

&ldo;别忙,都不是外人,你去双吕时咱见过面,联官最近没回来?&rdo;王冰山说。

&ldo;他那人一心扑在工作上,从来不顾家。&rdo;刘桂巧把春莲揽在怀中拍着。

王冰山透过眼镜片打量一下房内的摆设,一张五尺长紫红色雕花条几靠北墙放着,前边是崭新的栗了色八仙桌,北墙上冲门口挂着一幅刘备招亲中堂,两边的对联是:&ldo;玉镜人间传合壁,银河天上渡双星。一座古朴的坐钟摆在条几上,嘀嗒嘀嗒均匀地有节奏地响着,炕上拾掇得很整齐,足有五六床新棉被叠放在炕北头的铺盖床上,擦得油亮的挂着铜锁的一箱一橱竖在炕跟前。条几两端摆着一对二尺高的景泰蓝花瓶,引起了王冰山的注意,问:这对花瓶挺漂亮,是祖传的吧?&rdo;

刘桂巧一条腿盘在炕上,一条腿耷拉着,说:&ldo;他们家过去穷得叮当响,哪有这玩意儿?是他才从县古董店里买来的,买这个干啥?农村不插花,又不能盛粮食,白花钱。&rdo;

王冰山言归正传,说:&ldo;弟妹,最近去过双吕粮站没有?&rdo;

&ldo;好长时间没去了,腿脚不方便,又有累手的孩子。你们都是双吕区政府的?贵姓呀?&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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