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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设想了一下自己的婆婆——或更糟糕的情况,由一个陌生人——养育自己腹中的孩子。不,那绝对不行!直到这时安娜才意识到,不管孩子是怎么怀上的,自己都想要生下来。
“那我就想办法带着孩子逃走。”
努莎惨淡地一笑,好像知道安娜在做白日梦:“如果这个孩子在伊朗出生,就是伊朗公民,决不允许带出境的。”
“不行!”安娜叫了起来,引得其他女囚纷纷转过头来看她。安娜赶紧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心潮澎湃:孩子是我的,决不让任何人夺走!
两天后,女囚们穿戴整洁,兴致勃勃地聊着天,满心期盼。这天是每月一次的探监日,囚犯们可以见到自己的亲人。安娜尽量不去理会这份热闹,没有人会来看我,除非是我的行刑日,拉蕾和婆婆来看我的下场!否则她俩绝不会主动来这儿。
安娜坐在地上,看着被点到名的女囚们一个个穿上罩袍离开牢房。大约一小时后她们回来了。很多人都在哭,牢房里笼罩着悲伤焦虑——幸好自己不用经历这些。
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安娜惊得一下子伸直了上身!谁会来看自己?她慢慢站起来,穿上罩袍,到了阿扎尔的办公室后被蒙上眼。“你现在要去个特别的地方。”安娜紧张地绷直了身子:要把我带到哪儿去?
努莎曾对安娜提过探监室。一面厚玻璃墙将房间隔成两部分,探视的家属和囚犯各居一侧。那里没有电话,双方只能通过肢体语言或唇语交流。当他们让安娜坐下时,安娜以为自己会坐在囚犯一边。可当他们将蒙眼布揭下后,她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小屋,很像她刚到伊文监狱时被审问的那个房间。看守铐上了她的手脚。
安娜的心跳开始加速,呼吸也急促起来:难道又要受审了?脚上又要挨鞭子?还是比挨鞭子更惨?也许努莎弄错了,他们并非不会处决孕妇。想到这儿,安娜口干舌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门开了,进来一个穿制服的人;起初他背对着安娜,可当他关上门转过身来时,安娜倒抽了一口气——哈桑!
哈桑走到桌边,坐在安娜对面,一脸严肃。
过了好一会儿安娜才缓过神来:“你是来取笑我的吗?事情变成这样,遂了你的心愿吧?”
哈桑犹豫了一下,然后说:“我知道你讨厌我,安娜。”
安娜没接话。
哈桑摆摆手说:“你觉得我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
安娜还是没说话。
“安娜,我对你没有敌意。”
安娜用力合上双手,指甲都快陷到肉里了。
“彼尚让我来的。”
安娜朝后靠去:“我公公?”
“他被释放了,现在家里。”
“什么?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的事?”
“你应该已经知道努里的死让他成了一个殉道士;正因为如此,他们才对努里的家人从宽处理,才把彼尚放了出来。”
安娜顿时怒火中烧。“你的意思是,努里的死是为家人平安付出的代价?因祸得福?你觉得这样你就算没有害人了?你就使劲自欺欺人吧。你真让我恶心,哈桑!”她真想啐哈桑一口,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哈桑十分平静:“有些事你不知道,安娜。”
“我知道你杀了人。”
“我没有杀害努里。”哈桑不紧不慢地说。“但我承认我们之前吵过架。”
“我不让你进家门,所以你很生气。”
“不是的。”过了半晌,哈桑才说:“不是因为那个。”
安娜目不转睛地盯着哈桑:你还想掩饰真相,颠倒黑白?
哈桑清了清嗓子,说:“努里确实在烈士基金会工作。是我介绍他过去的。那时我觉得他很适合干那个,因为家庭的缘故,他认识很多有钱人,他知道上哪儿抄家,能抄到什么。”
安娜哼了一声:“包括他父母家?是你唆使努里出卖家人的吧?”
“我没有。”哈桑顿了一下,继续说:“相反,我试图阻止他那么干;可组织要求他证明自己。”
他也的确证明自己了,安娜想。“所以我说对了。”
“但你冤枉我了。努里和我争吵是因为……”他咽了下口水,“……努里私吞了他抄没的财产。”
听到这个,安娜有如五雷轰顶。她声音沙哑:“什么?”
“基金会的报酬不高,肯定供养不起你和他的家人,何况他父母家也被抄了;所以努里私吞了一些抄来的东西;不过组织不在意。要是一只手镯或一串钻石项链不见了,他们都会装作没看见。”
“你是说努里盗窃公物?”
“我们为此吵得很激烈;我让他收手,他说他别无他法。我对他说,他这种行为正是我们要打击的,正是革命要整肃的。”哈桑脸上闪现出痛苦的神色。“你知道,我们小时候情同手足,努里一家对我的照顾无微不至,从买书到日常的吃穿用度,还不时带我去看电影。我待在他家的时间可能比我在自己家里的时间还要多。我觉得介绍他到基金会工作是报答他。”说到这儿,哈桑有些坐立不安。“基金会的工作本身不是坏事,可我没想到努里会私吞他本应帮助别人的财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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