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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第3页）

&esp;&esp;十五岁的梁元敬就这么被父亲逐出了家门，他跪在细雨中，将地上零落的画卷一一拾好，抱在怀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

&esp;&esp;秋雨斜飞，沾湿了少年纤长的睫，挺直的肩背。

&esp;&esp;临走前，二姐追了出来，偷偷塞给了他一些银钱，才使他不至于身无分文地流落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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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离开扬州后，梁元敬一路西行。

&esp;&esp;听闻川蜀风光秀美，有民谚云“少不入川，老不出蜀”，李白的诗中更是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他想去看看。

&esp;&esp;他搭上一艘货船，住在最底层的货舱，靠给船老大算账和帮船上水手写家信挣些微薄的润笔费，抵作盘川。

&esp;&esp;闲暇时，他便搬了桌椅，到甲板上绘画，滚滚长江东逝去，两岸青山，江上舟楫，天际夕阳残红，尽化作他笔下的水墨丹青。

&esp;&esp;就这么一路且行且画，进入四川地界时，已经是第二年春。

&esp;&esp;祐安二年，三月望。

&esp;&esp;梁元敬游览益州青城山，在山上的长生观住了十天半个月，因为一连多日废寝忘食地作画，夜里受了山间凉气，患上了风寒。

&esp;&esp;下山那日，恰是个艳阳天，他背着画具，撑着纸伞，来到山脚的长街上。

&esp;&esp;春日的阳光热度丝毫不逊于夏日烈阳，他热得头晕耳鸣，口干舌燥，本想去茶肆讨碗凉茶喝，然而数了数钱袋里仅剩的几个铜板后，惊觉自己竟连碗茶都买不起了，只能无助地站在街边，抿了抿干燥起皮的唇，眼巴巴望着别人喝茶。

&esp;&esp;茶肆中有说书先生讲《三英战吕布》，正讲到紧要之处，众茶客听得目不转睛，口咽唾沫。

&esp;&esp;“正说那吕布纵赤兔赶来，那马日行千里，疾走如风。看着赶上，吕布举方天画戟，对准公孙瓒后心便刺。斜刺里却有一名虎将跃出，圆睁环眼，倒竖虎须，挺丈八蛇矛，飞马大叫：‘三姓家奴休走！燕人张飞在此！’”

&esp;&esp;激动人心的讲述中，却插进来一道不怎么和谐的歌声。

&esp;&esp;“高高——山上哟——”

&esp;&esp;“一树——槐——”

&esp;&esp;“手把栏杆噻——”

&esp;&esp;“望郎——来——”

&esp;&esp;那歌声清脆动听，如高山流水，如出谷黄莺，霎时让梁元敬灼热的身体清凉下来了，他心念一动，循着歌声，转身回望。

&esp;&esp;仅仅一眼，便再也移不开视线。

&esp;&esp;街心坐着一名歌女，她穿着耀眼的红衫红裙，怀抱琵琶，年岁并不大，不过十二三光景，眉目却生的极美，漆黑的眉，清亮的眼，唇边挂着笑容，虽尚存有几分稚气，却不难窥出日后的绝代风华。

&esp;&esp;正是“娉娉袅袅十三馀，豆蔻梢头二月初”。

&esp;&esp;琵琶女注意他在看她，也向他投来目光，兴许是觉得他是个怪人，秀气的眉头微微拧着。

&esp;&esp;梁元敬提提唇角，想尝试着给她一个礼貌友好的微笑，然而下一瞬，眼前一黑，他就那么倒在长街上。

&esp;&esp;意识陷入黑暗前，视野里最后留下的，是琵琶女火红的裙摆，如哪一年经过的不知名山谷，那里开满漫山遍野的虞美人，如火如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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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再次醒来，映入梁元敬眼帘的，是简陋的屋顶，被烟火熏得漆黑的椽木，还有一双乌溜溜的杏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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