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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下嫁（第1页）

陶氏接过女使手中的夏扇，使了个眼色，待其他人都退下后，才轻摇扇子，低低劝慰道：“这子嗣乃是女子立身之本，大娘子嫁入罗家三年多，还未有所出，奴知道大娘子心里也是着急的，大夫既说您身子没有大碍，咱们素日里多注意些，好好调理养生，说不得很快就有动静了。”

王静瑶拿着帕子在手上绕啊绕，心绪不宁地说道：“前儿娘亲来信也说起此事，奶娘今儿又说，生不出孩子就一定是我的毛病吗？说不定是官人他自已……”

“姑娘！”陶氏情急之下用了闺中的称呼，“这种话可万万不可再说了，要是被人传到老夫人耳朵里，这可是现成的话柄！”

王静瑶也自知失言，撅着嘴撒娇：“好嘛好嘛，我也是一时嘴快。对了，老夫人那如何了，这半日也没听到那边动静？”

“听说是主君过去传话，说船上有贵客，莫要冲撞了。所以表姑娘陪着在房里做针线呢，这样也好，他们消停些也让大娘子清净清净。”

“奶娘可打听清楚了，是哪位贵客？”

“我问了主君的长随青松，听说是当今官家亲封的虚靖先生，就是龙虎山那位张天师。”

“张天师，他不是回山静修了吗？怎得来了成都？”

此时，贴身女使红玉进来传话：“大娘子，有位江娘子前来拜见，据说是天师的弟子。”

“快请进来。”王静瑶直起身来，陶氏帮着整理了一下鬓发衣裳。很快阿蓠便进来了，“江蓠拜见王大娘子。”

“江娘子请坐。”阿蓠也没谦让，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大大方方地抬起头来打量前方的年轻妇人。嗯，长相不是明艳动人那一挂，但也很是端庄清秀，一身藤萝紫的褙子，月白色抹胸，下身是层层烟雾般的淡紫色百褶纱裙，裙摆处绣着一嘟噜一嘟噜的葡萄。头上梳着双蟠髻，左右各簪着三支琉璃石榴花头钗，发髻中间插着一柄金梳篦。

王静瑶也正打量阿蓠，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娘子，穿着普通，长相也普通，只有一双盈盈美目光芒流转，灵气四溢。

两人收回目光后，又寒暄了几句，女使端上茶来，王静瑶喝了一口便放下了，“当年天师进京时可说是万众瞩目，我记得他当时身边带了个徒弟，竟不知他何时还收了女弟子？”

“也是机缘巧合，先生几个月前下山收妖时遇见我，觉得我颇有天赋，而且龙虎山也没有不收女弟子的规矩，所以便将我收入门下，可以闻道于先生座下，我也是感激涕零。”阿蓠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怎么江娘子竟是叫先生，不是叫师父？”

“哦，因为现在出门在外，还未行过正式的拜师仪式，先生说等将来回到龙虎山，在门内同道见证下行了拜师礼，才算名正言顺，所以便让我以先生相称。”阿蓠将事先与张嘉闻套好的说辞一一道来。

“原来如此。”后面王静瑶又明里暗里地想打听天师的动向，都被阿蓠敷衍了过去。最后见王大娘子再度端起茶盏，阿蓠也识趣地告退了。

“这个小娘子，倒是滑不溜手，白白累得我端坐这许久，绿蜡，快来帮我捶捶腰。”绿蜡应声正要过去，又听青松在屏风外传话：“大娘子，主君吩咐今日有贵客，让厨下赶紧备桌上好酒席，晚间主君要陪客人，大娘子和老夫人表小姐一道用夕食吧。”

里间一时无声，片刻后王静瑶才深吸一口气答道：“知道了，回去告诉主君，妾身会好生伺候老夫人的。”在奶娘陶氏无声地催促下，才温声加了一句：“记得嘱咐主君，晚间少喝些酒，早些回来休息。”

青松退下后，王静瑶才摔了手边的团扇，“还真把我当成他罗家的管家婆了！”

陶氏过去拣起扇子，对红玉说：“没听见青松说的？还不出去吩咐厨下？”然后又与绿蜡对视了一眼，说道：“去，吩咐李厨娘，大娘子想吃家乡菜了，让她好好烹制。”

绿蜡机灵地应声：“是，李厨娘最拿手便是汴京菜，鲤鱼焙面、套四宝、苏肉焖鱼唇、脆炸玉兰球、将军脂酥盅，再加上些时令菜蔬，大娘子最近苦夏，又搬家忙碌，是该好好补补了。奴婢们也跟着您沾光，可以尝到家乡美食了。”

她这一番逗趣，让王静瑶转怒为喜，涂着红色蔻丹的手指遥遥指着绿蜡说：“你这小妮子，我看是你馋了吧，倒拿我来做筏子？”

陶氏抿嘴一笑：“老奴这个女儿，从小便是个贪嘴的，跟了大娘子这许多年，好的没学上，倒是仗着您宽厚，越发是又懒又馋，我看该打才是。”

绿蜡顺势讨饶，王静瑶也笑了出来：“好了，奶娘你们母女一心为我，我都知道，去吧，再吩咐厨房做几个鄂州菜，我也奉承一下老夫人。”

绿蜡连忙应下，故作惶恐道：“您看奴婢，心里只记得大娘子，倒把老夫人忘了，还是大娘子您细心体贴，奴婢这便去。”

“嗯，你先去吧，奶娘留一下。”

待绿蜡退下后，陶氏还在一边奉承：“还在闺中时，家中老太太便时常称赞大娘子您，是所有姐妹中最孝顺的，如今出嫁后越发贤惠了，外头人谁不说主君有福气，才娶到您这样的贤妻。”

她这么一说，倒勾起王静瑶几分怅然：“是啊，从前在家里时，祖母慈爱，父母疼宠，姐妹和气，何尝想到嫁人后日子这般难过？对了，之前您送端午节礼回京时，可打听到大姐姐如何？”

陶氏一听，立时提起十二万分小心来：“大姑娘虽然嫁去了侯府，但是身为长媳宗妇，上要侍奉翁姑，下要管理诺大府第，天天忙得不行，上回我回去时，看到人都瘦了好些。”看到王静瑶听得入神，又不免添油加醋道：“更别提侯府各房子弟又多，大姑娘日日要跟众妯娌周旋，而且，老奴还听说，大姑爷今年又添了个妾室。”

“哦？”王静瑶拿团扇遮着半张脸说：“又纳妾了？大姐姐自已膝下才一个嫡子，庶子庶女倒好几个了，怎的还要给姐夫纳新人？”

陶氏明白她想听什么，“谁说不是，这些高门大族看着光鲜，里面处处规矩体统，拘束得要命，那些郎君们自小锦绣堆中养大，哪个没有些眠花宿柳，喜新厌旧的毛病？还是咱们姑爷好，才华横溢长得也好，更别说对大娘子一心一意，半个房里人都没有。家中人口也简单，虽说老太太性子有些古怪，但面子上过得去便行了。”

她这么一说，王静瑶也觉得舒服多了：“奶娘说的是，这过日子不能光看面子不要里子，如今官人也升官了，将来若是能升迁回京，我在一众姐妹中也算是有脸面了。现在，要是再能怀个孩子，那便再好不过。”

“大娘子放宽心，等到了扬州，听说当地有个大明寺极是灵验，到时我陪您去上香，往家中请一尊送子观音，菩萨定能保大娘子心想事成。”

“嗯，罢了，我先歇一会，奶娘到了时辰再叫我。”

服侍王静瑶更衣歇下后，陶氏才退了出来，心里松了一口气，原地拧眉思索了片刻，脚跟一转，直奔底仓的下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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