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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皇后（第1页）

山下的梅花开了，厨房里又飘出了麦芽糖的香味儿，据说这样就能黏住灶王爷的嘴巴，不让他在回天宫续职的时候说坏话，只说人间的甜话。长街上热热闹闹的，孩子们跑啊，跳啊，粘牙的糖也没粘住他们的嘴巴，他们唱着童谣，在欢快的童谣里，新的一年又来了。

宋府门口贴了红对联，门上挂了红灯笼，廊檐下贴了红色的福纸，还挂着通透的走马灯，宫灯与鸟笼交相挂着，天上又飘起了白雪，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落在院子里的冬青上，松柏上，白色的细雪就在松柏树上覆盖了一层白，又露出那么些浅浅的绿来。

张氏这掌管整个宋府的内务，些天忙里忙外的奔走在东西两院，脚步不停，几乎是歇不下一口气。

她路过绿筠院的时候，赵氏正踩着梯子摘门口的梅花，墙头花蕊都堆了雪，树枝一经摇晃，就落下纷纷的碎雪来。宋德钰在下面扶着梯子他的头上肩膀上都有摇落的雪块，赵氏的脸仰着，仔细辨别哪一朵更好看，看见一枝开的十分好看的，就起了坏心，伸手摘下来打在宋德钰的肩头。

她笑着问宋德钰，“这花好看吗？”

宋德钰却只把花握在手里，扶着梯子笑着对她道，“小心些，别摔了。”

张氏就从路的拐角处过来了。她披着红色滚边的兔毛披风。身后跟着银屏，慢慢的走过来了。

宋德钰看见了她，不知该说什么好，赵氏摘好了花，一低头，便也瞧见了她。

三个人，谁都没说话，张氏木着一张脸，慢慢的走过那条铺满了白雪的路，慢慢走过那两人，慢慢走过那棵梅花树。

过年那天，宋楚妗穿了件红色上袄，下穿蓝色织金马面裙，一家人围在一起吃年夜饭，她也破例吃了几杯酒，一家人聚在一起，言笑晏晏，其乐融融，她看着，就有些莫名的酸楚和感慨，她在宫中时过年，从不是这般的。

宫中过年十分热闹，张灯结彩，金碧辉煌，美轮美奂，可就像水里倒映着的，贴了金边的琉璃宫灯一般，鎏金璀璨，却又有冷意浮动。

那么多妃子，费尽心思的在妆容和服饰上下功夫，就为了尊者能看一眼。

皇子们也是一样，争相抢着献功劳，表孝心，好似一出活的二十四孝，还每一年都不重复的。

宋明岚来向大人们拜年的时候，说的一嘴顺溜的吉祥话，张氏虽然脸上深色淡淡的，可还是递给了他一个红色荷包。宋明岚走到宋楚妗身旁，宋楚妗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递给他一袋小金粒子。

散了宴，宋楚妗披了披风走出去，她披着那件新做好的白狐坎披风，脸上一丝酒红在灯光影下晕成温暖的颜色。她站在廊檐下抬头看着精致的宫灯，宫灯上花了梅兰竹菊四君子，慢慢的盛开变换着。没有声音的，宋明蕤就走到了她的身旁，她一回头，就看见了宋明蕤。

夜空中又飘起了雪，落在万家灯火的京城里，宋楚妗方才走过来没有打伞，头发上落了些雪花，毛绒绒的，像是狐狸毛做的头饰一般，宋明蕤伸手给她拂去了，笑着问她，“喝醉了？”

“有一点，睡一觉就好了。”宋楚妗笑着道。

“过了年，你就二十一了。”宋明蕤看着她，心绪有些复杂的说道。

“是虚岁，”宋楚妗仰头看着宋明蕤，她的下巴围了一圈狐狸毛，显得十分娇俏，她的眼睛被灯光映亮了，笑着说，“哥哥，我不怕的。”

她不怕的，那些风言风语，或许会让她有些许的懊恼，但是她不会怕的。

所以哥哥，你别担心啊。

宋明蕤笑了笑，他抬头看了一眼宋楚妗刚才看的那盏灯，“你喜欢这个，我给你摘下来？”

“不用的。”宋楚妗笑着说，也抬头看了一眼宫灯，此时宫灯上的花影是娉婷的兰花，她笑了一下轻声说，“就是想看一下，以前在宫里也见过。”

以前在皇后的凤仪宫，过年的时候挂满了灯笼，她的屋外就挂了一盏这样的灯。

“哥哥，我回去啦。”宋楚妗偏过了头，笑着对宋明蕤说，“你也快些回去吧，下雪了，冷。”

“嗯，我知道的。”

元月初六日，一道皇后懿旨由传旨太监捧着，带着一对开路的小太监，到了宋府。

宋府一干女眷跪在院子里，宋楚妗跪在雪地上，膝盖被冰冻得刺骨，听着那大太监拉长秧一般的嗓子念完了懿旨，手伸过头，恭声道，“民女接旨，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宋楚妗再入宫门，恍如隔世，那一道道的宫墙背后，是她曾不谙世事的幼年，平静又慌张的少年，她曾在这里走过及笄之年，蹉跎了许多岁月，埋葬了一段不清不楚的感情。

到如今她又回来了，坐在小轿里，打起帘子看了一眼，这深宫依旧是那样的寂静，墙头开的梅花要比宫外开的好，却没有什么活气一般。

宋楚妗就低了头，她头上的金步摇就垂在她的鬓边，摇摇晃晃。她低头看到自己的手腕，上面戴了一只红玛瑙镯子，她摘了那只白玉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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