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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善恶（第1页）

被羁押的这段日子里，柏特和加西娅两个形象时常交替地出现在银霜脑海中，这让他对自己刚刚确立不久的生存之道再次产生了怀疑。

做一杯卓尔不群的清水还是暗道里微弱的光，他被这两个截然不同的选择弄得头疼欲裂。在他很小的时候，父亲引导他走的似乎是第一条路，但那时间太久远了，父亲说过的话他已经一句也想不起来，只是朦朦胧胧地记得父亲被处决时最后望向他们兄妹的那一眼，那是决绝和骄傲的眼神。

那时的他觉得自己也要坚持父亲的“道”，可经过这么多年的社会磨砺，他经历了太多的欺辱和不公，都快忘了幼年时自己也曾希望像父亲一样坚持真理和正道，他变得脆弱而敏感。柏特的出现更是让他觉得那些所谓的正道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加西娅也只是个虚伪的政客，祯禾银霜你还没有看清吗？居然还相信这些所谓的善意，别人为什么对你好，因为你有用！谁会在意你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儿，别再犯傻了。”银霜使劲地拍着自己的脑袋，试图把加西娅的形象从脑子里赶出去。

然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形象越驱赶越伟岸，渐渐地竟变成了父亲的身影。“祯禾家，永远不会向错误的现实妥协！”他突然想起来了！那是父亲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错误的现实！”这五个字不断在银霜脑海盘旋，他隐隐感觉到好像柏特老师教给他的就是当年父亲极力抗争的“妥协”。“我……做错了吗？”

“祯禾银霜。”加西娅温柔的语音打断了银霜的纠结。羁押室的门打开，加西娅走了进来，她挥挥手让身后的警卫都留在门外并帮她带上了门。

“都是我做的，你不用再问了。”银霜咬着牙。

加西娅没有再说话，只是把一摞纸张轻轻放在了银霜身前。

银霜犹疑地看了一眼加西娅，拿起身前那沓厚厚的纸。

这是一系列的治安司报告。第一份标题是“特雷哥案关键证人失踪事件调查”，首页是两张图片，拍摄的是证人失踪的现场，房间里一片凌乱，门前一条血迹触目惊心。

第二份“风闾商团证人拒绝出庭事件调查”，报告最后结论，“怀疑证人家属被人劫持，受到胁迫，正在调查具体情况。”第三份“艾瑞克家族行贿案涉案人员翻供事件调查”，大体内容是案件的两名在押嫌疑人突然在同一天推翻之前所有供词，并与当天暴毙在羁押室，原因不详。其它5、6份报告内容大体雷同，银霜参与过的大部分案件要不证人失踪或拒绝出庭，要不直接翻供失去作证能力。桩桩件件背后都透露出幕后之人的阴狠和无情。

银霜慢慢翻阅着这些卷宗，脸色越来越难看，直到看到最后一份，“布莱德斜月大街14号爆炸案调查”，他脸色彻底变了，那正是他和哥哥姐姐在布莱德的居所。他瞪大双眼迅速看完了报告内容，两日前位于布莱德的祯禾宅收到一份匿名邮件，银桧拆开后发生了轻微的闪光弹爆炸，没有造成实际伤亡。银霜松了口气，他知道这是柏特给他的警告。

“为什么给我看这些。”银霜低着头，语气已不那么抗拒。

“我是让你知道，你正在保护的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自己权衡值不值得。”加西娅语气依旧柔和，像在和自己的小弟弟谈心。

羁押室里静了下来，良久的沉默之后，银霜抬头：“如果一只流浪猫狗在冻死之前被人捡起，好生喂养，让它有机会重新回到这个世界，它该不该感恩？”他眼里有一份倔强，但加西娅也看到了一丝疑惑。

“该！但要看捡起它的人是出于什么目的，如果那人只是需要一个帮他为非作歹的工具，那所谓的报恩就要考虑方式了。最重要的是！我们并不是猫狗，我们应该知是非、懂善恶！”加西娅声音并不响亮，但像一把重锤砸在了银霜的心上。

“知是非，懂善恶！”这句话，幼年时父亲也对他说过，这也是他在为虎作伥的这段时间里还能坚守底线的原因，只是，太久了，他差点已经忘了！他喃喃重复着这六个字，心底最深处有个声音冒了出来：“祯禾银霜，这是你父亲的道，你不能忘！”

“爸爸，你是教过我，但，恩怨分明也是你教的！我做错了吗？那什么是对啊？”银霜闭上眼睛，脸上肌肉微微抽动，对和错像一把锯子，正撕扯着他的内心。他紧皱眉头，攥着衣角，头顶上的触角不安地摆动。

加西娅没有打扰他，只是充满怜惜的看着正在挣扎的银霜，默默的等着。

“如果，我帮联邦找到那些失踪的人，带他们回来，这事可以告一段落吗？”这是他最后做出的平衡。他直直看向加西娅的眼睛，眼里已多了一丝清明。

加西娅神色变得复杂，她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眼前这个似乎已找到自己行事之道的年轻人，缓缓说道：“法，是不可以讲条件的。你如果能做到你所说的事，加上你之前有保护受害人的行为，只能将功抵过，让联邦不再追究你个人的责任，但其它的事，我不能答应！”

银霜咬了咬牙。“我说的事，不是为了冲抵我的罪，那是底线，如果你相信，我必然会做。但也请原谅，至于之后的事，我不会再说一个字，即使致我的罪，我也不会说！”

这次轮到加西娅沉默了，她喜欢这个年轻人，在他身上她看到了一种久违的精神，那无关善恶，是一种坚守和笃定的信念。她慢慢侧开身子，伸手向敞开的门摆了摆，只说了三个字：“你去吧！”

银霜深深看了加西娅一眼，微微一躬，大踏步走出了羁押室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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