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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诸神的集会一（第1页）

他摊开手，掌心里出现的是一柄做工相当粗糙的小刀。这是融化在他身体里的圣剑碎片的一部分，原来附着在左腿腓骨上，被他弄了下来。

他看了看阿曼达，又看了看格力高，选择把小刀交给前者：“你更擅长用匕首，对吧。”

阿曼达迟疑了一下，接过它：“……不对劲？什么意思？什么时候？”

乔斯林想说“当你觉得我看起来不像个正常人的时候”，但忽然意识到要做出这种判断至少需要判断者本身也是个正常人，阿曼达算不算？

于是想了想：“我看起来表现得情绪高涨、极度愉悦，既不愤怒也不暴躁的时候。”

那种时候意味着因为某些原因，魔鬼的天性又占据了上风。用圣剑残片凝结而成的小刀没法平衡体内的力量，但至少能叫他短暂地警醒一下——对于一个曾经意识到自己是个混蛋的魔鬼而言，这种警醒已经足以令他做出更加理智长远的决定了，即便那种决定不是出于人性而是出于利益。

……

到了傍晚，当夕阳把极远的海天交界处映出大片燃烧的火云时，哈桑所说的“诸神的集会”似乎开始了。

征兆是海潮——原本上涨一半、叫四个人都只能待在礁石洞穴里的海潮开始开始慢慢褪去，并露出所在的这座小岛越来越多的全貌。

起初岛屿变成了白天的样子，后来在潮水褪去更多之后，乔斯林发现这座岛礁的边缘实际上相当陡峭，大致呈一个椭圆形、忽然向下入海，仿佛是一根石柱。

在潮水褪去的同时，岛礁还开始轻微地颤抖、四周发出隆隆的声响，这叫阿曼达忍不住小声说：“地震了吗？”

哈桑仍然端坐在石床上进行冥想：“比那有趣的多。你们可以往下瞧瞧看，但是我不建议你们走出门。”

于是乔斯林走到门边向外看，发现之前是错觉——并非潮水在褪去，而是这座岛屿在升起。岛屿上升的速度相当快，从他身后的阿曼达吃惊地叫了一声，再到惊恐地向后退去的时候，大致就已经升高了将近一百呎。

乔斯林意识到他们目前所在的可能并非是一座岛屿，而是一座雕像的头顶。证据是，在他看向离得越来越远的海面的时候，发现有六只手臂也在慢慢上升并洒下大量海水，又被夕阳的光线映成橘红色，仿佛血雾。

阿曼达和格力高同时退进洞穴里并紧紧靠在墙壁，好叫坚硬的触感抵消心里的恐惧。但乔斯林扶着石门，却觉得身体里的某些东西一下子被唤醒了——一种新鲜、刺激、强大的足以压制恐惧的冒险感。

因为，要是他没猜错，他们真的在一座雕像的头顶的话，那么这座雕像肯定戴着一个头盔。那种皮质的半包围软盔，就像是现代人戴的风帽，只不过在顶端多了一个金属块——应该就是他们现在容身的这座山洞。

这种古典皮头盔出现得相当早，消失得也相当早，要他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五千年前，比陨落之灾还要更早上两千年。

那时候，什么人会为什么存在在大洋里建造一座这么巨大的雕像？

看到已经完全升出海面的六只手臂的时候他心里就有了答案——一个古老但已经消失的神祇，暴君之神海克斯托。传说这位神祇化身为人形生物的时候生有六臂，持有不同武器，分别是连枷、重型硬头锤、长标枪、灯笼盾牌、尸体和骷髅面具。

现在，乔斯林发现了前四种武器，但后两种似乎被损毁了。

在夕阳的照耀下，他还发现雕像的身上几乎没什么淤泥与贝类附着，差不多仍旧保持着当年沉入海面以下时的状态。这是因为一种他并不陌生的东西——雕像的表面笼罩着他在船上见到过的那种属于克拉肯的红色触须，它们有粗有细，仿佛是这座雕像的皮肤或者肌肉或者神经纤维。此刻在离开海水之后，这些触须开始像蛆虫或者蛇一样蠕动起来并向四处生长，同时从雕像的底部将各种东西运送上来，但他还暂时看不清那些是什么。

看到一座古代雕像，即便是能在海里升起又降下的雕像，也没什么稀奇的。但真正叫乔斯林感兴趣的是有关这位神祇的历史——在五千多年以前，在跟他的兄弟，战争之神海若尼斯的战斗中败落并失去绝大部分信徒之后，这位神祇就不得不以放弃绝大部分神力为代价从星界逃来了主位面。

这么干的代价是他同时失去大部分位格以及永恒的生命，但换来的是在主位面几乎无可匹敌的力量。拥有这种力量的存在很难不被人注意到，但这位夜袭群⑥玖肆玖三六壹叁五神祇做到了——传说他跟在凡人世界的最后一部分信徒逃到了大海上，并建立了一个被遗忘的神秘国度。

最有趣的一部分是，不是他们“被遗忘”，而是人们“被迫遗忘”。据说这位神祇的那柄名为“弗格顿石”的重型硬头锤拥有暴政与秩序的力量，他跟他的信徒们用这玩意在海上国度的周围设置魔法阵，叫任何一个试图窥探地上神国的存在、即便是星界神的位面投影，都会即刻忘掉王国的具体位置，而只保留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

好，还记得之前的打算吗？

现在乔斯林就在琢磨，如果这座雕像是真的，就意味着那个海上王国是真的。如果那个海上王国是真的，而且他们也的确从未被发现，就说明的确存在那件名为弗格顿石的神器。

一个几乎已经被遗忘、消亡的古老神祇应该不会介意他打打主意、弄到那玩意，然后叫自己也像他一样，从强者们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吧？

“所以咱们在一座雕像上？海克斯托的雕像上？”他转脸看哈桑。

他的亲叔叔好像为他的博学多识稍微吃了一惊：“没想到你知道这个名字。没错，海克斯托。这是克拉肯的‘基底’以及‘中枢’。”

听起来这一下子叫“弄走神器”这件事的难度直线上升：“基底和中枢？什么东西？”

“作为一个无中生有的亵渎造物，克拉肯的存在必须有一个基底，好比一瓶水之所以是一瓶水，是因为有瓶子的约束。我想你知道海克斯托的神职——暴政、战争、冲突、不和谐。这些特性叫最初的克拉肯得以扩张侵略，掳掠任何它想要得到的东西。”

哈桑睁开眼睛，从石桌上跳下来并走到乔斯林身边，没像他一样扶着门框，而就那么稳稳地站立着，仿佛现在的情况已经发生了无数次：“同时他的神职还有后两点：冲突、适度。这两点特性可以承受不同存在在他的位格之中的冲突，同时约束它的无序扩张并叫它自成为一个整体。在这个基础上，它才可以不断攫取其他的神格，同时不叫自己因为冲突而毁灭。”

“实际上我一直在想这么一件事——是克拉肯攫取了海克斯托的一部分，还是海克斯托成为了克拉肯？不过，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海克斯托是今晚出现的第一位神祇，往那儿看，现在第二位要出现了。保持你的呼吸，我想你不会太高兴，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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