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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诸神的集会三（第1页）

有那么一会乔斯林以为哈桑说的是奈瑟——他现在正寄居在一具女性的身体里。但随着雕像的第二只手上升并伸展开来，他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从她的金色长发来看，这的确是一个女性。但她只剩下半张面孔，看起来苍白而脆弱，黑色的眼球仿佛是一颗玻璃珠子。她的另外一半面孔破碎了——乔斯林只能想到这词儿——不是像尸体那样腐烂，也没有令人生理不适的血污和黏液，而就好像是因为皮肤与肌肉变得过于干燥、无法同时间对抗而破碎了，于是露出底下闪耀着金属光泽的骨骼。

她的绝大部分躯干都被包裹在铠甲里，从铠甲的形制上来，是曼铎维因皇朝结束一千年之后、距今一千年之前的欧瑞王朝主导艾洛伦的时期。在那时候升格战争尚在孕育，如今的地狱之主还是一个被通缉的死灵法师席里恩·佩里斯，而光辉女神仍蛰伏于亚丁王国的某间贵族墓穴中。

而哈桑说这位女性在人类历史上鼎鼎有名，甚至能被称为自己的导师之一——

乔斯林瞬间知道她的身份了。

莱布莱恩死灵骑士团的创始人、最初的死灵骑士，地狱之主曾经的亲密战友与绝对仆从，死心剑术流派的大宗师——阿加莎·莱布莱恩。

全世界的死灵骑士们都在寻找他们的这位宗主的踪迹，还觉得她被光辉女神教会封印并囚禁起来了，结果她在这儿！？成为了克拉肯的一部分！？

“一个莱布莱恩。”乔斯林说，“没错吧？阿加莎·莱布莱恩，变成了克拉肯的一部分！？”

“不是一部分。你先看到了克拉肯的‘基底’——它存在的基础，一栋房屋的地基，然后看到了它的‘表象’——它存在的外在，一栋房屋的外表和结构。现在你看到的就是她的‘外在之源’——能叫一栋房屋成为房屋而不是废墟的东西。那些地毯、火炉、茶具、柔软织物，是它们或者它叫克拉肯成为了克拉肯本身。”

乔斯林能很容易地理解“基底”、“表象”的概念，但现在没法理解哈桑所说的“外在之源”。或者说他疑惑的是哈桑干嘛用“一栋房屋”来举例子而不是用人——“基底”是骨骼，血液，肌肉，内脏，“表象”是她展现出来的外表、行为举止，而“外在之源”是什么？是一个人的哪一部分？

但这时候，阿加莎·莱布莱恩——克拉肯的“外在之源”说话了。她被手掌托举至更高一些的高度，跻身薇尔娜所代表的“表象”之上，发出钢铁锈蚀一般的声音：“看来你有了几位新朋友，全知者。其中一位，哦，其中一位几天前刚从我这里逃走——乔斯林·奥维因。”

乔斯林飞快地瞥了一下哈桑，但他没什么额外的反应，好像早就知道了。

不过，“全知者”？什么意思？一种职业还是一种尊称？在这几天以前乔斯林对自己的知识储备挺有信心——白银港的人可以把不少不那么好听的词儿加在他们这位王子的身上，但几乎不会使用“不学无术”。因为不管是出于炫耀还是真实的兴趣，他的确挺喜欢神秘学并且涉猎相当广，甚至能跟不少资深执业法师就某些问题辩论而不落下风。

可是现在，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觉得自己变成了魔法学院刚入门的那种小白学徒。这么多他从前没接触过的概念与称呼，仿佛自己忽然跳进了另外一个世界里。

“所以你知道我不会叫你带走他。实际上我发现你弄到了不少新藏品，应该比他或者他的同伴要有趣得多。”哈桑走出了石洞门，站在雕像头顶的边缘，仰起脸同阿加莎·莱布莱恩对视，“把我想要的交给我，然后我就带着他离开这儿。或者，今天就在这里，我们来一次痛痛快快的战斗——说实话，这些年你对我的逼迫已经远远超越了我的耐心。”

乔斯林注意到了哈桑所说的“新藏品”。不止薇尔娜，还有另外两张熟悉的面孔。雕像的运动并没有停止，它剩下的四条手臂也在缓慢上升并摊开手掌，展示出其中的人形。乔斯林没法认出另外四个人是谁，但根据他们的外表装扮能推断出他们还活着的时候，升格战争应该还没发生，而他们所代表的应该是哈桑口中被拉克肯所收集的另外一些神格——那些神祇在很久以前曾为人类膜拜，但在陨落消失之后，也跟人类历史上无数不知名的小人物一样，连被人介绍、提起的价值都消失了。

在这一刹那乔斯林想到了欲魔艾西莉所说的话——她自称自己可能曾经是一个强大存在，甚至可能拥有神格。而之前在风暴冠冕号上，要是没猜错，她的确是真心打算帮助自己，或者真心打算从自己身上得到些什么的。

然而，在克拉肯出现之后，她迅速转变态度，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推向这头怪物——她发现了什么？曾经属于她自己的位格吗？

但无论她那时候想的是什么，似乎都失败了——乔斯林看到的两张熟面孔之一就是她，而另一张是奈瑟·罗切斯。

他们两个跟无数其他的人形身躯一起，被蠕动着的红色触须从海水里运送上来，并悬挂在雕像身体的各个部位，仿佛代表着一个巨大整个的某个特定组成部分，又仿佛是一株巨树上结出的果实，或者巨大蛛形怪物所展示的战利品。

乔斯林在这些躯体中寻找着。他从没见过自己的那位生母、那位格勒西亚公主的样子，但总觉得能一眼就认出她来。哈桑想要拯救的应该就是她。

但下一刻他意识到自己想错了。北海巨妖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每一次向你展现神迹、我所拥有的力量时，你都表现得像现在这样，固执而愤怒。但今天，你看到了一位日趋完整的强大新神。好吧，那么现在相比于阿加莎·莱布莱恩，你的确更适合成为我的外在之源了——你眼前的神祇向你发出邀请：成为祂的一部分，然后祂满足你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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