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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 蛊惑（第1页）

僵尸只犹豫了小小一下，就从茂盛的蛇信兰里钻出来、走了过去。现在她被恐惧抓住了，可另一方面却觉得比之前舒服多了，因为至少用不着再痛苦煎熬并被巨大的焦虑感所折磨了。

她大概往前走出了五六步，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她向来不是用耳朵去听，而依靠不朽本质的某种奇妙震荡。这种震荡能把声音还原得八九不离十，跟用耳朵也差不多。但现在听到的这种声音不是因为那种震荡，而好像是她自己心里产生了某个念头，而她将那种念头默念出来了——

“救救我。”那个声音说，“求求你了。”

她觉得这声音应该听起来像是个孩子，还是特别可怜的那种。她吃了惊，但随后惊诧的情感与内心对于那位哥哥的恐惧就被另一种巨大的同情挤到一边儿去了。

她也向来不是用眼睛去看，而同样依靠不朽本质的奇妙震荡。所以在她的“眼”里，物体的形状、轮廓是相当清晰的，而另外一些东西，那些可有可无的，一个人脸上细细的绒毛、肩头的光泽、红润的膝盖，却是完全不会呈现的。

但现在她觉得自己也完全看清了乔斯林手里捏着的那个夺心魔幼崽——能看见它身上被乔斯林的手指戳出来的伤口，流出来的血液跟体表的黏液混在一起，变成了红色脓血一样的东西，但她就是不觉得恶心，而忍不住觉得可怜又值得同情。

她还能看清楚幼崽的的两只眼睛。那两只时不时飞快抽搐似地快速转动一下的眼睛里的黄色瞳孔，对她来说善良又温柔，仿佛是个手足无措、等待救援的孩子的眼睛。

噢，可怜又可爱的小东西。

“别让他弄死我，求你了。”现在她意识到是这个夺心魔的幼崽在对她说话，“你走过来，扭断他的脖子好吗？至少把我从他手里救出来，你挡住他，我就得救了。求求你了。”

这话叫她觉得自己轻松了，好像一下子想明白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道理——那个哥哥没什么可怕的，他一样拥有一个脑袋和两条臂膀，只要用她的臂膀抓住他的臂膀，再用她的脑袋撞向他的脑袋，这事儿就一下子就解决了——自己获得自由和解脱，那个小可爱也能脱困。

于是斯嘉丽兴冲冲地、大步向乔斯林走了过去。

这时候乔斯林正忙着用左手把扎进自己身上的那些骨屑给弄出来。他的右手抓着幼崽——幼崽的触手还在试着抽打他的胳膊，但每抽打一次乔斯林就用力掐它一下、叫它疼得痉挛并发出老鼠吱吱叫唤似夜袭群⑥九四九三六①叁五的尖锐声音。

“刚才把话说得挺气派不是吗？鲜食？爱来自我的脑子？”他嘲讽地说，“现在干嘛又不吭声？”

然后他转脸看正走向自己的斯嘉丽：“至于你，说真的，我要是你就会好好珍惜跟我弟弟之间的友谊。世界上像他一样的人没几个了——拥有我这样的强大力量，却总觉得自己是个需要被爱和陪伴的孩子。说不定某一天他会忽然想换换口味尝尝跟僵尸谈恋爱的感觉呢？你都不知道刚才你错过了一个多好的机会。”

斯嘉丽走到他面前。他看起来完全没有防备——侧身对着她，右手伸直，抓着幼崽，好像想叫这恶心的小东西离他尽可能的远，而左手在肋骨下面的伤口里抠，试着把半枚断裂的指骨从胃里弄出来。

这是个好机会。她看了那个可怜的小东西的一眼，心里生出果决的勇气。她立即又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抓——

乔斯林把指骨从胃里弄了出来，顺手在她脑袋上来了一下。之前手术置换的成果不错，僵尸的脑袋没掉、承受住了这一击并叫她被一拳揍倒在了地上。

乔斯林又开始去弄锁骨底下的骨片，斜眼看着夺心魔：“就这样？在一个蠢得要命的僵尸的脑子里说话就是你最后的本事了？”

失去那具令人作呕的庞大躯体，夺心魔幼崽似乎失去了语言的能力。乔斯林的脑子里听到了一点乱糟糟的声音，仿佛离他很远的地方的有人在小声说话，又好像他的脑子外面有一扇门，而有人在小心翼翼地敲门。

他猜测这是夺心魔试图用心灵感应的方式跟自己沟通，于是他把那个声音放进了自己的意识。

“你赢了。”那个声音说，“我任你处置。但在此之前我想提醒你，让我活着会为你带来更大的价值。对于一个外来者来说地下世界的危险远不止一个夺心魔死灵法师。”

这感觉挺奇妙。乔斯林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响起的声音还是那种生硬而类似弱智的语法，但理解的意思却相当流畅自然，仿佛两者使用同一种语言。

然后声音又响了起来：“我只有一个要——”

乔斯林在他身上狠狠抓了一下。这下手指完全深入夺心魔体内，好像碰到了内脏之类的玩意儿——像一团扭曲在一起的虫子一样在它体内到处乱窜，还有一些富有弹性的，类似结缔组织或者软骨一样的东西。

脑袋里夺心魔的声音消失了，手上的幼崽再一次发出惨叫。

乔斯林把奄奄一息的小东西丢在僵尸身边并蹲了下来：“现在你觉得这东西看起来怎么样？”

恶心，扭曲，邪恶。这是僵尸现在的真实感受——之前看起来可怜的黄色眼睛里现在充满了恶意，就快像浓水一样流淌出来。即便它现在真的奄奄一息，她也没法儿生出半点儿同情，好像这玩意压根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抱歉，我刚才，啊，抱歉——”恐慌再次袭来。僵尸想要远离乔斯林，但“哥哥”粗鲁地抓住她的手臂，一下子把她给翻了过来。

“抱歉没用。但考虑到夺心魔的心灵感应能力的确挺难抵抗，我不追究你这一回——不过对我弟弟见死不救这事儿无可饶恕，你必须得付出点代价。”乔斯林撕开她的破烂袍子，并从她的后背撕下一块风干的皮肤。

一般来说灵魂契约得用羊皮卷轴。这主要是由于一种自远古流传下来的迷信：就因为羊有时候会喜欢立起来走路、脑袋上又长着跟某些魔鬼看起来差不多的角，人们就觉得它们当中的一部分是魔鬼的化身。

这事儿一旦广泛传播并被所有人相信，那地狱事务厅就不得不注意到这种强大的、类似信仰一样的力量。那么，世界上就真的多了一种可以与邪恶沟通的东西了——羊皮卷轴在灵魂契约方面的效力就是这么来的。

但僵尸的风干皮肤显然比羊皮卷轴更邪恶，所以它也是书写契约的上位替代品。

乔斯林把被挤出来的圣剑残骸徒手弄直，并用它蘸着夺心魔的血液开始在皮料上书写。这么干的时候他忍不住想，用光辉女神曾经使用过的圣剑的一部分，以邪恶的夺心魔幼崽的血液，书写一份魔鬼的契约——应该没有比这事儿更亵渎的了，她会不会在这里也霹下来一道雷？

答案是不会。仿佛女神的神力也没法穿过外面的结界以及时光之井的效力。他弄好了契约，然后用它在幼崽的身体上拍打：“签了这玩意，然后我们就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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