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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 传令官（第1页）

乔斯林已经见过不少大场面：盛大的王室庆典、地狱的无尽平原、海底的强者之战，但头一次经历眼下这种——巨大的地底空间已经被地狱火放射的光芒映亮了，身边有无数身影晃动，骨头与石器、铁器碰撞声咔咔作响，天空还有大量灵体呼啸而过时激发的风声，就像有人在飞快抖动一张极薄的钢板。

但没有其他声音。没有喊杀、惨叫声，就只有以上两种声音，再加上欧比提欧斯与触腕纠缠时偶尔发出的咆哮。

这仿佛在出演一场充满噪音的超大型独白舞台剧，叫人觉得诡异极了。

由古代人骸骨所构成的骷髅兵比乔斯林要矮不少，但一来这儿不是完全的平原而有高低起伏，二来另外一些被从地底召唤出来的玩意和巨大魔精遮挡了视线，所以他只能远远瞧见螺壳舰的上半部分——魔鬼军团已经蜂拥到它面前并将它围起来了，他看到红褐色的外壳逐渐被底部淡绿色的光映亮，并听到逐渐连成一片的爆炸与敲击声，显然是军团士兵们开始尝试把外壳给强行打开。

但能够进行跨位面旅行的魔法船相当坚固，一直到乔斯林在骷髅的簇拥下横穿半个战场，它们也没能把船体弄出一个小口。

乔斯林逐渐意识到这些地下魔鬼军团的作战方式跟他之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也不同于任何一本典籍中的描写。魔鬼军团的士兵们并不是迟钝、机械、僵硬的，也不会没头没脑、乱糟糟地向前冲，正相反，因为没有情感束缚，它们表现出了极强的纪律性，并且丝毫不会畏惧。它们的核心是不朽本质，消耗的则是魔力，这意味着对它们而言不存在什么“挺有劲儿”、“有点累了”、“胳膊不怎么抬得起来了”这种困扰。只要身体的组成部分相对完整，它们可以以最好的状态活动到完全动弹不了。

而另外一点新发现是，当它们是相对独立的个体的时候，它们之间似乎挺不团结——夺心魔召唤的骷髅跑去给众多小领主送信，结果全被拆了就是证据。但当它们像此时一样聚集在一起，由一个独立且强大的权威统领时，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它们跟随自己的领主组成方阵，同时有信使或传令兵的角色在这些方阵之间往来，它们调度着这些小集团，叫它们在看起来的一片混乱当中相当有规律而巧妙地朝着螺壳舰的方向行进，以确保随时都可以发动更加猛烈的进攻。

乔斯林一开始非常钦佩指挥者的领导、调度能力，但随即意识到这事儿也不是很难。有些人在假想战争的时候喜欢把战场想象成一快棋盘——指挥者居高临下，把所有的情况尽收眼底，想要叫哪些单位抵达哪里就能轻松办到。但真实战场可截然不同——命令是否能够传达、是否能够被执行、被执行得彻不彻底，一切都是未知数。

但现在这些魔鬼军团士兵还原了假想者们的理想状态，这就叫指挥这事儿变得容易多了。

而这么一来，乔斯林的麻烦也就来了。一开始，随着夺心魔的骷髅小队移动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肯定不会被发现。但在意识到眼前的混乱其实相当有序之后，他就产生了不妙预感，然后瞧见一个高大的骷髅兵朝着这边跑了过来，并在拦在队伍的最前方。

它眼眶里的绿色火焰颤动了一会儿，显然是在试着进行交流。僵尸不得不走了出去，骷髅一瞧见她，眼睛里的绿火就跳动得更加厉害，似乎没弄明白一个僵尸怎么出现在这种地方。夺心魔叫斯嘉丽报出了他曾经的上级领主的名字，并解释自己的身份——俘获了一个“守护者”，而且把它给“穿”上了。

骷髅看起来仍有疑惑，但没打算纠缠，继续颤动绿火，下达了上级命令、迅速离开。

然后僵尸退回到骷髅群里，转达夺心魔的话：“他叫咱们继续往前走，别往东边‘瞎逛’——咱们先往那里走一段，等他滚蛋。”

“小家伙”赞成了这个提议，于是在骷髅的包裹下又慢慢腾腾地往前挪了一段——这时候欧比提欧斯终于解决了缠绕在他身上的那条触腕，但他的火焰之躯已经变得黯淡，很多地方只剩下丝丝缕缕淡黄色的火苗支撑，好像一个人被剃得就剩下骨头和筋了。

但另外一条触腕变得更加难缠。因为获取了地狱火的力量，它开始变得微微发红，仿佛火焰之力藏在触腕深处，随时都会爆发出来。它不怎么害怕欧比提欧斯身上的灼烧了，甚至可以把他抽得歪歪斜斜，有好几次差点摔倒在地。

魔鬼的造物意识到继续这么干不是办法，于是将突破口转向螺壳舰本身。他捱着触腕的揍，拼命向前挪，并发出大股火焰冲击魔法船露出的舰体。船壳很快被烧得发红，甚至开始腾起大团烟雾，但围拢在魔法船附近的军团士兵也遭到波及，很多直接被化为灰烬。

而远处的这些家伙也不怎么好过——从大股火焰中迸射出来的火星像陨石一样呼啸着往四面八方飞溅，落在哪里就烧出一滩小小的岩浆，其中有两次险些击中乔斯林所在的队伍。

因此他们装模作样地往前又蹭了一段距离之后，就立即转向，试着继续往东。但只走出了一小段的距离，他们就不得不再次停下——因为那个操蛋的骷髅传令官又跑回来了，好像之前一直藏在哪里偷偷盯着这边似的。

它眼眶里的绿火跳动得像要散开或者溢出，以此表示他的极度愤怒——不对，骷髅没有愤怒这回事儿，而应该是对“某件事超出常理所能解释的范围而产生的强烈冲突感”。

“他叫我跟他去见这边的指挥官，解释解释我们究竟在干什么。”夺心魔对小家伙说，“而换句话说就是带我去指挥官那里，好叫对方能立即把我干掉作为惩罚。这里的‘解释解释’就是这么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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