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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 幕布（第1页）

现在他们知道自己面对的究竟是谁了。从剑刃上的红芒当中，他们感受到了熟悉、亲切、畏惧、服从。这种感觉不是很强烈，甚至可以被坚定的意志轻易摒除，可这只意味着，他们曾经的主人、创造者，墨菲斯托菲利斯并未真的死去。

他只是变得衰弱了，或者重生了，但无论怎么样，就连智力缺陷最严重的军团长都明白，新生的准神需要他们身上的狱火之力——干掉欧比提欧斯叫他刚刚迈出了第一步，现在所有人都因为自己之前的短视而陷入了恐怖局面。

欧比提欧斯要是能看到现在的情景肯定特别高兴：用不着任何劝说，原本龟缩在螺壳舰内的军团长以及他们的仆从们立即发动了进攻。地下空间在一瞬间被光晕、气浪、巨响和高热填满，空气扭曲着，啸响着，搅飞所有的骨碎与粉尘，剥蚀每一片岩石，向乔斯林狂袭而去。巨大的、扭曲的、诡异的轮廓被这些光与热的浪涛裹挟着，冲至乔斯林面前并对他亮出爪牙——

然后一整片空间像是忽然被封入一幅画像，或者结了冰，停顿了一瞬间——奈瑟·罗切斯施展了他的神力，叫他们的动作慢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可对于乔斯林来说这么一点点就足够了——他可以快上那么一点点，将自己的剑送进只有半透明的轮廓、像一团风一样的非比翁的“脑袋”里。这回用不着像对付欧比提欧斯时那么费劲了，剑刃上地狱火的力量在魔精的体内找到了同源之力、汇合在一起，但这种力量更倾向于遵从主人的召唤：乔斯林在这么一点点的时间里振动了剑刃，于是狱火之力被抽离，并回到了他的体内。失去“黏合剂”，非比翁的灵魂在这么一瞬间分崩离析，他的位面投影也像一阵真正的风一样，砰的一声散开了。

从两位军团长这里获得的力量，叫他又获得了那么一点点的优势。这种事就好像一颗巨大的石球，搁在一条板子上，它安安静静地待着，但现在就叫板子稍稍倾斜了那么一点点，于是它开始滚动起来、开始以无可阻挡的趋势去摧毁面前的一切。一旦开始，就再没什么力量能叫他停下来。

巨响、高热，几乎在两次呼吸之后就消失了，只剩下狂风呼啸，在洞穴中制造出巨大的旋涡。起初是掺杂了骨屑与骨粉的灰白色，之后变成黑色并散发出可怕的臭味儿，但最终一切都被燃尽了，狂风收缩，变成一环又一环炽红的火焰、聚拢在一个人形中。

乔斯林吐出一口气，叫周围的空气都开始稍微扭曲，仿佛盛夏的石板路面。现在他觉得自己充实一些了，他不再饥渴得像一个很久没有尝过血肉滋味的野兽，而完全可以控制基于本能的冲动了。

还有另一种感觉：自己像是从一场漫长的梦境中醒来。从前的墨菲斯托菲利斯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所经历的一切都像是那场梦境里的东西，乔斯林体会到了某些感受、印象、破碎的画面，他知道这些意味着从前的主人的记忆，可他还没能完全地拥有它们。当他试图看清的时候，它们就像是团雾一样，会由于过近的距离而消散——

“别去想。”他听到了奈瑟的声音——他老师站在岩壁突出的石台上，用低沉而温和的声音说，“现在你获得了他留在这个小小世界里的一切，但别去试着弄清楚。咱们之前已经达成了共识，‘我’之所以是‘我’，就是因为与众不同的记忆和经历。但要是你试着叫自己去体会并切实感受这个位格从前的主人所经历的一切，那么——”

“我就又把自己搞成他了。”乔斯林点点头，“那该怎么办？放弃他从前知道的一切吗？”

奈瑟跳了下来，向螺壳舰走去：“可以尝试从第三者的角度来回溯，就像是一个普通人浏览书籍上的记载或者根据痕迹推断发生过的一切。你回到他曾经待过的地方，耐心而仔细地去调查、发现，你想知道的一切就会自己找到你。但一定要保持冷静、克制。”

他走到螺壳舰旁，伸手去触摸舰体。经过战斗的摧残，螺壳舰看起来像是一头被剖腹并搁浅在沙滩上的巨大鲸鱼，火焰灼烧出的污痕变成了它斑驳的血迹，舰体内那些被摧毁的设备则成为了它稀烂的内脏。

但在奈瑟的手碰到它的时候，舰体前方那些瘫软的触须弹动了一下，仿佛一个昏迷的病人要醒过来了。

“它还活着，至少没报废。”奈瑟朝乔斯林身后的僵尸招了招手，“到这儿来，现在操控它的权力属于你了。弄清楚它目前的状况怎么样，还需要些什么才能修复好，然后我们开始重夜袭群⑥玖四⑨三⑥一③⑤新建造它。”

他又走回到乔斯林身边：“而我们需要为即将到来的挑战做些准备。你会有一段相当长的不应期，在此期间你会慢慢觉得困惑，忍不住想自己到底是谁——是自我真正的替代品，还是独立的新人，或者某个空洞的幻影。挺多情绪会叫你觉得难受，最后，要是我的经验没错，你会想要给自己找到一个锚点，一个足以叫你同真正的自己、过往的经历产生紧密联系的锚点，再以此完完全全地适应你崭新而永恒的身份。现在你就应该开始去思考这件事了——作为乔斯林·奥维因，拥有了狱火之力的地狱大公，一个需要逐步成长的新神，你希望自己是以怎么样的面貌存在于近乎永恒的历史当中？但慢慢来，别着急，孩子。你应该知道，现在你用不着为任何感到事着急了。”

“没错。充足的时间，足够的耐心。”乔斯林说，“以及魔鬼的美德。要我没理解错复仇与有节制的愤怒也是一种美德。那么咱们一起叫火焰燃烧吧——有人想要成为幕布之后的主宰，现在就让我们来点燃幕布。”

第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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