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螃蟹炒蛋（第1页）

“你干什么？！”

你惊恐地大喊起来。你简直没有反应过来。这混蛋也太有欺骗性了，你才刚把蛋给他！没有两分钟！你惊叫着，急忙想伸手去捞。但他沉得太深，你没预估好距离，差点一头栽进水里。失重感令你惊险地稳住了，手在水里打出水花，扑了他一脸。“呀！”他高兴地叫起来，将蛋捧给你看。

那是奇怪的景色，蛋在陆上，在沙子和你的草窝间，是一种带黄的白色，和坚固的蛋壳。然而在水的深处，它发生令人惊异的变化。它变软了，微微透明，随着荡漾的水色在他手心摇摆着，仿佛闪烁微弱的光彩。很显然，蛋适应水，随水化形，没有一点要糟的样子。他又甩起尾巴了，头发在空中喜悦地飞舞，仿佛根本没注意到你之前是准备抢蛋并伸手掐死他。他把蛋捧给你看，像是献宝。你撑在岸上，看着你生的这个东西，神情凝固在惊诧和惊恐的频率之间。

这是什么鬼东西啊？或者说……你是什么鬼东西啊？

小可爱捧着蛋欢呼，好像它能这样变化，是获得了多么大的成就。你看着他开始忙碌，将之前那颗大珍珠的贝壳拖过来，打开，把它小心地放在贝壳正中。做这件事时他想起来，突然看了看你，头发停在空中。你说：“呃……你先随意。”

你不知道要作何反应。他没见你伸手，就安下心来，继续收拾给蛋宝宝的小窝。他在水底忙忙碌碌，你只能看见他来回地搬石头，堆在最干净的角落。他将贝壳在石头旁边安置了，又用你之前不要的那些珍珠把蛋堆起来，小心地盖上盖子，又打开，如此反复。汩汩的歌声传上来，在水流的深处，人鱼在对蛋唱歌。

你瞪着水中很久，直到他睡着了。你也不太清楚你想了什么，可能什么都没想。当你将脚碰触到水面的时候，你觉得你的心跳可能那一瞬间会停。可是自然像你之前捞贝壳、洗澡那样，什么变化都没有。仍是你的双脚，带着你向下落。深沉而平静的水将你包裹，压力按着你下沉到深处。你憋着气，因为水呛进鼻子里而横过来。你向下倾斜时试着睁开眼，看见那条蓝色的鱼尾。冰蓝色的发将它们包裹，

人鱼抱着鱼尾，将自己团成个圆，头发将他包裹。他正缩在贝壳的一边，蜷在石块中间睡着，像一个奇异而有呼吸的蓝茧。而贝壳的缝隙张张合合，露出那颗蛋。你试着游过去，想将它拿出来。

你感到手上被缠住了，是他的发。那片头发即使在他睡着时也持续地向外随水流动着，保持防卫。他醒了，游到你身边，轻快地绕你转了个圈。在水里时，你才能感到他那巨大的鱼尾，他几乎有三米多长，宽阔华美的尾纱拂过你的腿，身体绕你一圈。

他低头望着你，眼睛如同深潭，冰蓝色的发像一片巨网，在他身后打开，向你压过来，几乎要将你笼罩。那一瞬间，那张美丽的面孔如同魔魅。“……”你仰头看着他，见他朦胧的神情疑惑。他张开口，随着微弱的气泡，梦一样的音符递进你的耳膜。

你突然意识到，他其实应该是会说话的，只是你们语言不通而已。他是个有智慧的生物，一条人鱼，哪怕平常在你面前他表现得无害又傻乎乎的。在白天时，他当着你的面，将那条差点将你勒死的蛇撕成碎片。不过可能是夜晚太安静了，令人胡思乱想。你压下这种心情，指了指蛋，小可爱的脸上顿时露出难过的表情。

不过他还是让开，让你去拿蛋。你浮出水面，大口喘气，在水里呆得太久你差点窒息。哗啦，他也在你身后冒出头，歪着头看着你。你狼狈地笑笑：“我要去睡觉啦。”艰难地爬上岸去。他很紧张地跟在身边，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只顾用头发托你的屁股，怕你失足，伤到他的宝贝蛋。奇怪，蛋什么时候成他的了？但他简直比你还上心呢。

第二天，你严词拒绝了小可爱带来的贝壳和鱼。你说：“不要，我不吃了。”你真的吃够了。你决定进树林里去冒险，看还能不能逮到只鸡或者海鸟什么的。你这次将蛋留给了被拒绝食物而低落的他，让他陪着它玩儿。就当蛋是有意识的吧，你没有很真实的感觉。将蛋给他的时候，仿佛是给他一盘菜，或者玩具，让他开心。

小可爱立刻开心了，在水里带着蛋撒欢，用尾巴甩珠子给它看，像爸爸带着宝宝，或者小孩搂着新得的宠物。过一会儿，洞里不够他折腾的，就跑到外面去了。你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就换上新得到的衣服鞋子，背着包，舒适地走到外面去。

今天的阳光也很不错，当你走上斜坡，靠近树林，顿时感到海风小了不少，凉意袭人。这里的海鸟窝比之前的地方更多，你捡了不少蛋。你觉得自己应该找机会编个背篓了，用珍贵的包装蛋或者采集的食物什么的不是那么方便，也会把它弄脏或弄坏。你一边记下来，一边寻觅合适的藤蔓长草，你还听见鸡或者别的小动物悉悉索索的声音，不知不觉就走到树林深处。

你确实发现了一窝野鸡，它们聚在一起，躲在石头下面，正啄食灌木丛里的浆果。那浆果看起来也挺不错啊，你接近时想。不过这次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野鸡们在你靠近前就警惕地竖起脖子，左右张望，你心感不好，准备扑上去，它们已经惊叫出声，拍着翅膀，哗啦啦地从草间飞快钻走了。

你只能遗憾地将这些浆果捡回去。你吃了一个，觉得酸甜的。味道不错，可以佐餐。你把包打开，弄了些叶子隔开蛋和垫着，希望这样不会弄破果子。你正往包里摞着浆果，突然感到上方有个东西，在反应过来前，你抬头看。

是一只鸟，踞在树上，藏在枝叶间、你确定你看见那只鸟头，昏黄的眼睛在闪烁。但那鸟也太大了，哪怕被树枝挡着，看不清身体，那颗头目测和你差不多大。那么……它的身体也和你差不多大？

你的汗毛都差点立起来。你没想过有这种巨鸟，这和昨天奇怪的长蛇一样陌生而令人恐惧。你的动作停顿一会儿，收回手，弓着身体，用缓慢而不容忽视的对峙站起来。你的眼睛一直保持着和它对视。过一会儿，鸟张开喙：“咔哒……”随着海风，突兀的呼声打破这股紧绷：“啊——”

那是小可爱的声音，带着一种欢快。他不知有什么事，在呼唤你。鸟被惊到了，震了一下翅膀。你突然发现，那其实是一具人类的身体。也不算，虽然身上罩着破布，能看见它有利爪扶着树干，羽毛的腿和脚爪抓着树枝，背上一对翅膀，巨大到遮蔽阳光。

你很震惊，在震惊中又不那么意外。其实有小可爱和蛋开始你可能就应该意识到，这里已经不是你的世界。兴许这世界是兽人的天下呢。.无论如何，这家伙是敌是友都不知道，身份不明，它看起来想和你交流，但你并不想和它纠缠。你保持着凶狠的神情，持续瞪着他。呼唤的歌声又来了。“啊啊——”他声音怎么这么有穿透力啊？

你回吼：“来了！”声音在林间穿荡，估计那边是听不见。但这帮助你打破这股张力。你后退两步，不忘抓着包，那个鸟人咔哒了两声，但是太微弱了，湮灭在人鱼优美的歌声里。你后退了几米，然后把包甩在背上，开始往回跑。好像蛋发出令人惊惧的碰撞声，你回头看了一眼，它还扶着树枝，远远地看着你。

你跑到海边，仿佛跑进阳光中的另一个世界。小可爱兴奋地拍打着尾巴，抱着蛋一起在水里等你。见你过来，他马上捧起来一只被水流束缚住，张牙舞爪的螃蟹。

好大的螃蟹，简直有你头那么大。两只大鳌威胁地舞动，青色的甲壳闪闪发光。你笑着说：“这个收获很不错嘛！”螃蟹还没吃过，可以列入菜单。他见你没拒绝，立刻举起水球给你看，水球里关着三四只爬来爬去，试图夺路而逃的巨螃蟹，新鲜活泼，令人垂涎。水球底下还种着一大捧海藻，反正是种着的那样子，直立着在水中摇曳。

你再重申一次，小可爱真的很聪明。他注意到你会吃这个，这次给你带来了。他抱着蛋在这里等你回家的样子，真是又熟练又乖巧，完全看不出来你们认识其实才三，啊，四天还是五天吧，你不太记得了。

你在心里叹了口气，看他那傻样，根本没有想过把你养肥吃掉这种事吧。落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能被一只小可爱捡到养起来，已经非常幸运了。

你重新对他露出真挚的笑意。树林今天是不适宜再去了，那边待着的鸟人是什么情况根本不明白。书包里还有蛋和浆果，材料也够。你检查了，还好，蛋没碎，浆果也没破，正餐就吃顿大餐吧。你们回到洞中，水是一直烧开在火上的，小可爱会关注贝壳，随时帮你加水。你可以立刻刷洗螃蟹，把它扔进水里，石头压盖子压住。过一会儿，那种不安的挠动就消失了，你稍微打开看一眼，鲜红的色泽和微凉的香气一起冲出来。

你把它捞出来，它现在看起来更大了，停在那里，红的大钳似乎勾引着你马上去吃。不过这么大的螃蟹可能清蒸是不好吃的，你把它拆开，斩块，另外起了个锅，开始烧鱼油。现在你都懒得洗锅了，贝壳很多，小可爱每天给你带三四个回来，你用一个丢一个。小可爱正在一边吃自己的螃蟹大餐，用他那种面无表情，将螃蟹在石头上凶残地敲晕。

啪啪啪，他又捡了块石头，把它砸到壳碎，无力反抗，然后他就拆下蟹腿，嘎吱嘎吱地啃起来，一边看你做饭。蛋在他身边，被小喷泉滚来滚去，轻柔地打转儿。

你把螃蟹下锅，用筷子翻炒。这是只饱满的母蟹，蟹黄很快流出来，混在油里，被热量凝固，发出喷香的味道。你打了五个鸟蛋，又弄了点干苔藓——苔藓可以提供咸味。当螃蟹炒蛋从火上端下来的时候，那股香气浓烈得连小可爱也瞪大眼睛，发出“啊”的叫声。

“香不香？”你坏笑着把锅往他的脸凑，他皱着脸，头发飞过来挡住热气侵袭，你用筷子夹了口蛋，吹两下，吃进嘴里。蛋混着苔藓末，有种新奇的咸香，螃蟹肉白嫩，被三文鱼油染上微微的黄色，又肥又厚。拆开壳能看见流脂般的蟹黄，一口顺着喉咙滑进胃里。

“好吃！”你晃着腿，坐在水边，一边吃一边笑。锅被小可爱用水托着，就像昨天他托你屁股那样。他好奇又畏惧地避着热气往锅里看，又闻，试图看到底是什么这么香。你另外找双筷子，给他也夹了块蛋混着蟹肉，泡在水里浸凉了。你说：“啊——”他很自然地张开嘴，露出一排锋利的牙齿。

你把肉塞进他嘴里。筷子一抽出来，他马上用头发捂住嘴巴，睁大眼。你问：“好吃吗？”

他露出一个很苦闷的表情。你大笑起来。

“喂，”你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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