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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蒸石斑鱼（第1页）

哪怕徽章让你能和阿喀琉斯对话，实际上，你们之间的相处方式还是没有多少变化。你们一如既往地用肢体和表情语言交流，顶多加一两句关键语言的辅助词。不过，这意外来的道具倒是解决了你出海的难题。你之前为难这事就是因为不知如何告诉阿喀琉斯要去的地方，现在你只要说就可以了。

“呜？”这就是他的回答。你们趁月光好的时候出了门，你实验贝壳的承载能力，而阿喀琉斯想出门玩。你将蛋放在一个稍小一点，铺满海绵和珊瑚的柔软的螺贝里，让它像个不倒翁一样，摇晃地漂浮在海上。而你坐着用鱼胶粘好储物格的贝壳，被他用水流推着，你们一起向大海深处前进。你们离岸边有一段距离，大约有近千米远，哪怕月光照在海面上一望无际，回头也只能看见很浅的一点色彩，蔚蓝的中心点缀着的礁石，你不知那是不是幻觉。

你们停驻在海波上的礁石之上，它这样孑然地树立在大海中，沉默得像一个崎岖的巨人。它的顶上倒很平坦干净，是阿喀琉斯会喜欢的那种坐席。你们都满意了，阿喀琉斯便劳动起来。贝壳在礁石下停靠，方圆十米远的浪潮便悄然变化了轨迹，变成一片摇晃的同心圆。你们选择今晚在这里安营扎寨，或者说，临时的驻点。

你们首先为食物奔波，阿喀琉斯从水里捞出一条巨大的石斑鱼，有你手臂那么长。满身棕褐的斑点，它奋力摔打尾巴，瞪着你的时候仿佛超生气。但是当然它在人鱼手中不是一合之敌。你指挥他把鱼打晕了，开膛破肚刮鳞放血掏内脏.。当这些不能吃的鱼杂和血随水流飘走，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的时候，另一个贝壳里点的小火已经烧开了水。

选用于烹饪的贝壳你特地选了肚子很深的，你特地为不同功能区域选择了不同形状的贝壳，将它们牵在一起，作为一个海上的浮游区。肚深的贝便有空间可以架火和锅了，最底下用石块垫着，不至于轻易烧脆了底。你特地准备了许多硬柴带来，这样储存火种后，就可以一点点地这样的小火，彻夜烧着。

不过，这样能选择的烹饪方式也就很有限。你们花了很久蒸鱼，因为阿喀琉斯喜欢吃这种没有一滴水地靠出来的鱼汤。如果没有别的特别情况，你是很乐意满足他的。你们等待着，很快鱼肉的香气就飘出来了。你放了一点点带来的葱干和海枣酒，不确定是否能去腥，但至少心理作用让你觉得鱼更鲜美。你掀开盖子，这条石斑鱼很肥，肚子上的肉又白又透，皮上的斑点已经变得浅淡，纹理细腻又纵横。你用筷子轻轻一撕，老大一条鱼肉随即被拉下来，果冻一样颤巍巍地立在筷子上。

鱼汁溢了出来，带着油脂的光亮。

果然深一点的海中的食物更巨大肥美呢。你啜着肉，满足地想。因为贝壳所能容纳烹饪的食物有限，你们只煮了这条鱼。你把鱼拆开，一人一半，不过就没法特别提前冷一份阿喀琉斯的食物，所以当你吃饱时，他还在盯着水里泡着的鱼，不太高兴地转来转去，等饭吃。

你收拾了烧火贝壳，其实就是把用完的锅扔水里，让阿喀琉斯扔掉。你抽出多余的木柴，淹熄了，甩掉水，放到另一边的储物仓库里去.。你忙碌着，而人鱼干完了活，开始玩耍。他召唤水流将自己托上礁石，扭扭尾巴，找了个舒适的角度坐好。一片冰蓝色飞舞起来，他开始梳头发，哼着歌儿，打着拍子愉快玩耍。月光笼罩在他身上，显得这处风景很静谧。海浪涌动时伴随着模糊的呢喃歌声，如在梦中。

不知为什么，你觉得他这次梳头没有你第一次看见那么勾人，玩耍感要重得多。不过你没管这些，卡卡玩心很重，他闲暇时就喜欢这样傻乎乎地自娱自乐，包括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

你继续专心了一会儿，好让他不要那么快感到被骗.。你四处换重心地验证，看是否这班船只稳重可靠，不会进水和沉没。你中途还问了他：“要喝椰子吗？”这次你也带了一点来。他正欢快地拍尾巴，明明听见了，但是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自顾自捉头发。在连喝了海枣酒二十多天后，他现在看都不看这只椰子了。

你觉得差不多了，于是在你装作不经意地将蛋捞到手中，擦拭干净以后，你提出了这个问题。

“卡卡，”在他看向你后你说：“你记得你第一次看到我的那个地方吗？”

他歪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你。他的尾巴和飞舞的头发停下来了，眼睛快速地瞟了眼蛋。虽然他是一副装傻的样子，脸上和眼睛里都没什么情绪，但你能从这么多天的相处经验看出，他有一点紧张。你不去想他为什么紧张，你对怎么对付他也有一点心得了。你紧紧盯视着他，不容他转移视线。你又重复问了一遍：“你记得吗？”这次他犹豫地点了点头。

“在哪里呢？”你问。

他看了眼天上，再看了眼四周，就是不回答。那样子看着有点可怜的不知所措，像舍不得你走。你知道班森的话你还是有点听进去的，不然不会有这样的脑补。你说：“过来。”

他滑进水中，很快地，便潜游到你面前，露出一颗湿漉漉的脑袋。你一只手搂着蛋，一只手伸下去摸了摸他的头发。他看起来不觉得头是要害，或者说比起肚子的要害简直浅多了。他又呜了一声，呆呆地说：“可可。”你知道他的意思是有点害怕和恳求你。他可能未必懂你的意思，只是觉得这种气氛可怕，像有什么不好要发生。你把蛋递给他说：“接着吧，抱着它说话。”这样他大概能放松一点吧。你只是要重复强调一下你对蛋的所有权而已。

头发很快地把蛋接过来，他搂在胸前，发丝将它层层裹住成茧，他脸上像长出一口大气。你想揍他。你尽量和颜悦色地说：“你是在哪里找到我的？”这回他回答了，脸颊边有一缕头发胆怯地伸起来，指了一个方向。

你觉得你接下来的笑容像骗小孩的：“我这几天翻了一下，觉得好像有些东西丢在那里，你能带我去那个地方看一下吗？”

他说：“我……给你……找？”他的咬字在你听来竟然还有些不清，颠三倒四。到底是因为徽章的质量问题，还是阿喀琉斯自己说话原本就这样呢？你也不太清楚。你说：“不行哦，因为我也想不起来长什么样了。”你笑着说：“我们去海上玩一玩？顺便带我去那里找东西，然后我们玩开心再回来。”

他有点犹豫，但你拼命哄他，告诉他，只是“找东西顺便去玩”。过一会儿他就逐渐被说服了，他是对玩很感兴趣的。在你说起这么美好的一段假设，和他一起在海面上逛一段日子，让他有什么好吃的给你带回来，他明显注意力就被吸引了。

你教他在海上用石头打水漂.，他用头发，尾巴和长长的手指挨个打了一轮，最后发现是结成一块饼板的头发打水漂最厉害。他的记录是一百五十八个水漂，石头围着你们打转，被每个碰触的水圈溅得越来越高，实乃惊世骇俗。你板着脸警告他：“不许作弊。”他正爱惜地抱着自己的尾巴，摸那片蓝纱，看有没有地方被磨伤，蛋被头发圈在他的肚子上，装作没听见你的话。

你作势要去抢蛋，他就惊啊着挥舞着头发，迎风冲出去十几米，贝壳被浪花打得晃来晃去，差点翻船，你不得不大马金刀坐在中间稳定重心，垫底保暖的叶子哗啦哗啦，鞋底进了水，你拼命舀。个小王八犊子！等水平静了他再探头探脑地游回来，你神情凶狠，作势一伸手，一个探身，他又“啊啊啊！”戏精上身的惊恐又兴奋，继续拍着尾巴，滚出去好几米。

你觉得你也够傻的了，在大晚上，陪他玩这种傻不愣登的游戏。你把叶子扔出去，用海绵当餐巾纸吸了水，擦干净贝壳底。你把鞋子脱下来，用捆绑的树枝倒插在贝壳边上。这时叶子也被阿喀琉斯弄干了，湿漉漉的手递回来。你揍了他的手，他呜的一声。你不理他，把叶子铺回去。

为了试验，你也准备今晚在海上睡的。剩下的叶子举起来已经是一条穿好的门帘，线是你抽出来的叶脉。贝壳上半部分你特意固定了一个弧度，粘起两根树枝。这样，你就可以将门帘挂在上面了。把它一放下来，海风就少了一大半，整个贝壳里陡然温暖起来。

你躺下来，月光点点滴滴从叶子的缝隙里漏入，突然一黑，阿喀琉斯的头探了进来，好奇地瞅着里面。你知道他一定会好奇进来看的，你的手指正等在那里，弹他滴水的脸颊。他永远也不记得碰你的时候要弄干自己。

他吓得嗖地退出去了，但过一会儿，又经不住好奇心地，偷偷摸摸地凑进来。在山洞里的时候，他可没有机会，这样趴在海上，往你的床里看。这里很温暖，他很喜欢。你已经躺下了，将脱下来的衣服充当被子，撇过头去时，包包垫起来的枕头高度正好可以令你的眼睛和他对视。

“晚安咯。”你说，并翻过身来，也趴在边缘，托着下巴看着他。那双深蓝的眼睛正望着你，如果失去一切肢体语言和神情的话，它看起来就是没有任何情绪的。望着你的时候，像深海寒冷的吐息。其实你一直都知道，阿喀琉斯是一条爱玩的、好奇的、没心没肺的、淡漠的人鱼。你问：“要喝椰子吗？”你也只是问问，因为知道卡卡是不会喝的。当然不会，他理都不理。就像椰子那样，一时的兴趣过后，他就毫不留恋地无视了。

你摸了摸他的眉毛，然后是那双宁静的、湿润的、滴水的眼睫毛。冰冷无情的雕塑突然活起来，他眨了眼，歪头拱了拱你的手，说：“呜？”

你笑起来地说：“晚安咯，卡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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